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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身恭敬行了礼:“一切还请今上定夺。”“臣弟另荐镇东将军邓杨、左卫将军成去远协同亲王共赴西北,定奏凯歌!”建康王顺势而言,成若敖面色不动,把目光缓缓投向今上:“王爷抬爱,只是犬子年幼缺乏历练,倘有差错,还望今上不要怪罪。”“儿臣愿往西北,为父皇分忧!”皇长子忽出列大声道,心底早百感交集,眼下前面哪怕是万丈深渊,也由不得自己了。皇帝的视线就这样模糊起来,胸口沉闷似埋重石,身侧的老太监见状早已上去抚背递水,那只手无力扬至半空又颓然坠下:“胤泽其志可嘉,就先按皇太弟所言拟旨。”出了太极殿,百官三五成行,彼此交流正盛,前头建康王不知何时已与成若敖并肩交谈着。“贸然举荐,仲游兄不会怪我吧?”建康王语调温和,眉眼间从容,成若敖抚须而笑:“蒙王爷不弃,只怕犬子会让今上失望,也辜负了王爷的厚爱。”建康王朗声大笑,引得众人侧目,他面上尽兴:“仲游兄说笑,去远乃大将之材,留在宫中太过委屈,”说着忽放低了身段,沉声道:“眼下正是博得功业的良机,大有为也!”“承王爷吉言,但愿如此。”成若敖含笑望向远方,暮霭沉沉,连着阴雨,竟是一片空虚混沌。过了二里官道,出司马门,赵器见两位主人出来,打了帘子,马车便疾驰而去。外头风雨声不断,父子两人皆深知这一番人事变动深意,也无多少言语交流。按旧例,去远本该迁中护军一职,中护军乃宫中禁军副将,禁卫军军权持重,朝野皆知,建康王这是要夺乌衣巷成家的禁军大权,偏赶上西北失利,建康王正能顺水推舟。到了府上,成若敖才吩咐:“让去远来我书房。”翌日,成去远调离左卫将军一职,出任车骑将军的旨意便已下到成府。到了晚上,府上管家不断来报各家客人造访,几拨人来了去,直到夜深赵器亲自来报:“虞家公子漫游回来了,想拜会大人。”成若敖慢慢起身,朝门外走去:“去请,到后院。”见到静斋的那一刻,成若敖已亲自迎上去,他待人向来不拘言笑,就是对自己的几个儿子也甚少如此亲密。唯独虞归尘,成若敖总是表现出异样的温情来,好似虞归尘是他久游不归的爱子。“静斋,看到你真好。”他的口气完全就是一个慈祥的长辈。虞归尘收了伞递与下人,先行礼,才端正了身子回答:“伯父看起来气色颇佳。”“你倒清瘦了,我这有几口藏剑,你愿不愿意去看看?”踏着碎石子的路,穿过后园,进入一片竹林,雨珠凝结在青翠的竹叶上,像珍珠镶嵌在翡翠上一般。到了尽头,青苔染绿的墙壁上挂着枯萎的枝叶,古拙的铁门泛着冷冷的光。那是个洞xue,隔断一切温暖和光明,就是虞归尘也很难想象在成府上居然会有这么一个地方。石壁上的铜灯映出成若敖的神情,不知何时已化为平日里的肃穆。铁匣里的每一柄剑都来历不凡,虞归尘渐渐感到一股寒气针砭肌肤,不知是来自剑还是来自眼前的长者。这些名剑典故,只要是成若敖问起,虞静斋都能娓娓道来,从容不迫,成若敖眼中赞赏的意味越来越重,直到虞归尘忽感眼前剑光一闪,势若雷霆般向他刺来。剑在他咽喉半寸处忽然停住,一切发生得太突然结束得太突然,一发一停,他脖间的皮肤已起了颗颗寒粟,面上却依然未动声色。成若敖意味深长地望着他,自己果然没看错人,虞静斋确是江左年轻一辈人中堪当大任者,这种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的气度正是成若敖所希冀的。“为何不躲?”“晚辈为何要躲?”虞归尘微微一笑,成若敖凝视他半晌忽仰面大笑,把剑扔给了他,“好一个虞静斋!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出来时,虞归尘俯首看这无任何修饰却无比锋利的碧森森长剑,心里还在揣摩着成若敖的用意,成若敖忽唤了他一声:“静斋,”他提剑注视着长者,成若敖又带了笑意:“名山大川已看遍,我希望你回来,这剑,我想你用的上。”虞归尘听出话中深意,含笑颔首,一双清透的眼睛里平静无波。拜别成若敖,虞归尘往成去非的园子走,远远便瞧见那一窗孤峭剪影,阶上立着赵器,他低声问一句:“大公子安否?”第6章“一切都好,公子费心了。”赵器恭敬低首,默默替两人掩了门而退。“你回来了。”成去非抬眸,一副静候故交的神情,眼前人明净的模样,并无半分改变。那柄长剑放在桌几上,折射着烛光分外耀眼。“伯父赠我佩剑,”虞归尘轻轻摩挲一番,“他希望我出仕。”成去非手中还持着书简,外头雨声又重了几分,于是起身开了窗子,斜雨打湿手背,空气里涤荡着清新的气息。“你怎么打算?”虞归尘望着他背影:“我不是已在建康了么?”成去非侧眸同他碰了碰目光:“阮氏的案子你听说了?”虞归尘饮过热茶,便褪了外衣:“有所耳闻。”“阮氏逆反一事已结案,今上受了很大的打击,精神不是很好,”成去非朝书架走去,递过来一卷东西,虞归尘铺开来看,目光扫下去,脑中跳出些面孔:“不知大将军是如何坐实阮氏谋逆,竟能让今上也无可奈何。”“阮正通修书二十载,说到底,还是坏在文字之上。”“就这个名目?”“他家有处宅子,据考证,是建在了龙脉之上。”“既是如此,不过是莫须有的罪名罢了。”虞归尘大略浏览便放下,“阮氏弹劾大将军,皆有实证可循,大将军憎恶乃常情,这般赶尽杀绝诛杀三公,却不同寻常。”成去非沉吟片刻:“清流大儒,本就是利弊两端,大将军如此,一举两得。”“可叹今上竟只能如此。”“诛晁错而已。”成去非脑中跃出当日朝堂一幕幕,初时,谁也没想到建康王手段如此狠辣,等事态严重了,方醒悟建康王这是要赶尽杀绝,再去求情,竟一点回旋的余地也没有,他气焰正盛,阮正通接受得也坦然,似乎和今上自有心照不宣的默契。阮氏的覆亡,一下便刺透世家大族们的心尖,建康王磨刀霍霍的架势,任谁也不敢轻视了。“史册上那些权重的亲王,忽然开始诛杀要臣,你说,是意欲何为?”虞归尘知他话中深意,也明白眼下局势要变:“西北军本与胡人相安无事,胡人却遽然偷袭,我听闻粮草被暗中扣下,周将军力尽身亡。扣粮草的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