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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禾将裴懿拖进水里,用力往河中央一推,便再没勇气看他一眼,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岸上拔腿狂奔,然后拽着杂草攀着树干往山林里跑去。他发疯似的往前跑,跌倒了爬起来继续跑,仿佛身后有猛兽在追他一般。不知跑了多久,霍然看到前方出现一个山洞,他毫不犹豫地跑进去,贴着洞壁往里走,在光明与黑暗交接的地方停下来,靠着洞壁坐下,抱住自己湿透的身体,兀自瑟瑟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他竟亲手杀了裴懿!裴懿……裴懿……这个紧紧缠绕他前半生的如噩梦一般的名字,从今往后就要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了么?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感受到挣脱束缚的畅快感,那种溢满整个胸腔的古怪情绪,他说不清道不明,他只是不停地流眼泪,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山洞深处忽然传来奇怪的声音,似乎是从喉咙里溢出的粗重喘息。沈嘉禾一惊抬头,朝黑暗里望去,却什么都没看到。但他也不敢再在这里呆下去。这个山洞也许是某头野兽的巢xue或者临时避难所,擅入者极有可能沦为野兽的盘中餐。沈嘉禾抹把脸,快步离开山洞,回到林间。思虑片刻,他决定往山顶走。那些追兵一定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否则定不会善罢甘休,而那些死士也一定会寻找裴懿的下落,所以现在下山等于送死。不如先在山中躲些时日,待风平浪静了再下山去,照薛炼说的,往南明走。如今,他知道母亲已经离世,父亲的仇也报了,他的牵挂只剩弟弟,然而他现在是刺杀夏国太子的重犯,如果被抓到便是诛九族的大罪,他不能再与嘉泽有任何瓜葛,否则只会连累他。他现在能多活一天都是上天的恩赐,别无他求。雨渐渐停了,乌云散去,太阳出来,阳光穿过枝叶的缝隙撒进林间。沈嘉禾筋疲力尽,靠在一棵大树上休息。湿衣服黏在身上,难受极了。休息够了,他将外衣和里衣尽皆脱下,只留一条亵裤,然后将衣服拧干,晾在阳光能晒得到的地方。他感觉饥肠辘辘,在附近寻到一棵不知名的果树,上面结满了青色的果子,摘了一颗尝尝,有点涩,还有点甜,勉强能吃,于是又摘了几颗,捧着回到晾衣服的地方坐下,边吃果子边休息。他仿佛又回到了之前在掖阳的那段山中生活,悠闲,惬意,教人怀念。果子吃完,衣裳也干得差不多了,他穿好衣服,继续往山顶走。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忽然瞧见一座低矮木屋。他走到屋前,唤了两声,无人应答,伸手推门,吱呀一声开了,探头向里望,屋里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地尘土以及一堆干草,显然已经久无人住。他走进去,发现门后挂着两个捕兽夹,便知道这个木屋乃是猎户的临时居所。他打算在这里借住几日,待走时留锭银子作为报酬。捡一把干草作扫帚,捂住口鼻将屋内仔仔细细打扫一遍,竟累出满头大汗。又将干草均匀地铺在地上,往上一躺,倒也舒适,他疲惫至极,不想再起来,很快便昏昏沉沉地睡过去。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下来。又渴又饿。出门去找水喝和东西吃,没走多远又折返回来,将那两个锈迹斑斑的捕兽夹拿上。他寻了个草深及膝的地方放置好捕兽夹,又拔了一根长草绑在旁边的小树上作标记。因为刚下过雨,很轻易便找到了一条水流,掬了两捧水喝,又在附近摘了一把野果,赶在天黑透之前回到了木屋。他趁着还有微弱天光,在附近捡了许多枯枝,又寻了两块石头,以干草为引,击石取火,添上枯枝,燃起一堆篝火。他坐在篝火旁,听着树枝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一口一口吃着野果。吃完了,便躺在干草上,盯着火焰发呆,自然而然地入睡。昏沉间,忽然听到敲门声。他坐起来,戒备地问:“谁?”却无人应答。沈嘉禾起身走到门后,侧耳倾听,了无声响。迟疑片刻,他抽出门闩,打开门,依旧不见人影,正欲关门,一个人影猛地从黑暗里蹿过来,将他扑倒在地,双手铁钳般掐住他的脖子,厉声咆哮:“为何要害我!为何要害我!”沈嘉禾定睛一看,那人竟是裴懿!他满脸是血,面目狰狞,宛如厉鬼,极是骇人。沈嘉禾心神俱裂,死命挣扎,却丝毫逃不脱裴懿的桎梏。手忽然碰到之前用来取火的石头,急忙攥住,猛力朝裴懿头上砸去。鲜血四溅,落了满脸。沈嘉禾一面尖叫一面发疯似的不停猛砸,裴懿的头被砸出一个大洞,五官被鲜血覆盖,愈发可怖。掐在脖子上的手终于松开,沈嘉禾急忙推开裴懿,爬起来往外冲,刚到门口,浑身是血的裴懿却倏然如鬼魅般挡在面前,依旧不停地质问他:“为何要害我!为何要害我!”沈嘉禾猛然惊醒过来,惊惶无措地爬到墙角,蜷缩成一团,紧紧抱住被冷汗打湿的身体。火已灭了。黑暗如洪水猛兽,从四面八方朝他扑来。沈嘉禾将脸埋在膝间,泪流满面。“对不起……对不起……”他哭着呢喃,“对不起……对不起……”许久,眼泪渐渐停住,情绪也缓缓平复下来,但再无睡意。他坐到拂晓,挣扎着站起来,拖着麻木的双腿走到门边,开门出去。晨光千丝万缕穿透山雾,鸟鸣声洋洋盈耳。沈嘉禾在门口坐下来,呼吸着新鲜空气,美景尽收眼底,心头的阴霾一点一点散去。他站起来,打算去看看昨天放置的捕兽夹有没有捕到猎物。-捕兽夹竟然捕到了一头幼年梅花鹿!小鹿倒在草地上,因为失血过多已经奄奄一息。沈嘉禾既感到惊喜又有些于心不忍。他掰开捕兽夹,放出小鹿已经被夹断的腿,小鹿昂起修长的脖颈低低地叫了两声,仿佛在哀求,又仿佛在召唤。沈嘉禾轻轻抚摸它的头,试图给它一点安慰。忽然响起一阵哗啦声。沈嘉禾急忙抬头,就见一头一人多高的黑熊从灌木丛后蹿了出来。跑!这是沈嘉禾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他也正是如此做的。黑熊咆哮一声,立即追上去。沈嘉禾慌不择路,只是拼命地向前跑。林中本就无路,荒草遍地,加上雨后湿滑,沈嘉禾没跑出多远便蓦地滑到在地,而不等他爬起来,黑熊已追至眼前,扬起熊掌便朝他拍来。沈嘉禾本能地抬手遮挡,心知这举动无异于螳臂挡车,但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自救。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