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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忽然高了几分,“还是你以为,我们谈过一场恋爱,上过几次床我就会掏心掏肺对你?对不起,这种蠢事我干不来。”冷漠而嘲讽的语调,如一盆当面浇来的冰水,淋得他无比清醒。沈期不需要他的担心。那丝错觉只是他的自作多情。那认清了这一点,还不接受帮助就是傻子了。后来的结局是命运眷顾下的顺理成章------他因此摆平了媒体,吸引到了新的投资,董事会也因此彻底掌控在他手里。他曾经面临的局面有多艰辛,如今的收获就有多丰厚。而沈期自然也得到了远超投入的收益。于他,这自然是一场极为合算的买卖。尝到甜头后,沈期和他的往来自然更亲密。皆大欢喜。那件事让他彻底接受沈期作为自己的长期盟友,从此一同纵横捭阖,再无顾及。可心里那丝隐晦的,微弱无比的希望之火,却是自此,熄灭彻底。他不愿意回忆,更不愿意承认,即便他的意愿并不能妨碍他对沈期患得患失,但却能让他永远不把这一切说出口。今天这个下场,也正是好顾脸面,带来的咎由自取。黎荣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心中嘲讽之意益甚------他在事业上已经成熟,不会为一时得失斤斤计较。但在感情上,他始终是个幼稚的孩子。办公室,程望提起包正欲离开,短信铃忽然响了起来。来信人是个陌生号码,“湾仔,谢臻的地方,七点半。”他盯着那行字,手指不断地磨挲屏幕。良久,他轻轻眯了眯眼,快速敲上一行字:“好,我会过来。”最可悲的是心里明明一清二楚,却为了脸面始终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第二十章殊途七点的九龙已经微有暗色,刚刚停在码头边的,是今天白天最后一趟船。一个提着公文包的年轻人从船上走下来。现在还算夏日,说不上多凉,那年轻人却披着一件黑色大衣,衬得脸色愈发苍白透明,过分的荏弱本易让任何人都因此失色,可他身上仍然有一种在缄默中透出鲜活的,惊人的美,艳丽无匹,却叫人生不起欣赏或倾慕,只能站在远处无奈叹息。船长把缰绳套在锚上,回头朝年轻人看了一眼,有些担心地说:“要不还是我等您办完事?等下黑灯瞎火的,您回九龙实在不方便……”“不用了。”年轻人不慌不忙地打断他,口气仍旧温文和气,传达的信息却决绝不容置疑,“你有自己的活儿要干,别为我误了事。”他狭长的眼眸斜着望向旁边一个小酒馆,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再说,有那位在,我担心什么?”船长心知自己劝不动他,只得道:“那您多小心。”程望目送船消失在视野,才回头拢了拢大衣,迈步朝酒馆走去。酒馆里只有一个客人。那个英俊且衣着不凡的男人点着烟,深刻的眉眼在烟雾氤氲下愈发深邃:“来得挺准时的。”程望低低一笑,说不出的婉转低回:“沈先生约我,我哪次敢迟到?”沈乔按灭了烟,带着些森林暗绿的眼眸直直注视着程望,目光说不出是反感还是掺着无奈的疼惜。年轻人低着头,笔直地站在他面前,像个没有得到长辈允许便不敢坐下的孩子。良久,沈乔才轻叹着开口:“坐。”程望这才坐了下来。“说吧,第二组照片,你准备什么时候发?”沈乔难得没在谈事情的时候抽烟,虽然手一直不停地捻着玻璃质的酒杯。“明天下午。”程望静默片刻,道,“怎么看出来的?”“其一,你卖照片那家报社,我入了股;其二,你雇佣的那个杀手组织,首领是我亲戚。”沈乔淡淡地说,“你向谢臻下单,就该做好被出卖的准备。他卖起人来,可不会讲什么合同契约。”“谁不知道呢?”程望轻笑,“亚当事先提醒过我这事瞒不过他的叔叔,只是我也没想到这么快。”“但再慢,也不会慢过明天。第二组照片爆出来他们绝对结不了婚是不假,可你费了这么大力气,不会只是为了弄个笑话吧?”沈乔眸光一沉,声音瞬间冷硬不少,“你就那么肯定,你还有机会做你想干的事?”“当然。”程望毫无惧色,甚至还微微扬起脖颈,“那也是您想干的事。借我的手,您或许还喜闻乐见。”气氛似乎有一瞬间的剑拔弩张,片刻,沈乔忽然微微一笑,仿若初春冰霜消融,结合情景却实在说不上赏心悦目:“你果然比你哥哥厉害,也比我厉害。”他转了转酒杯------那里面其实没有酒,“难怪尼克·洛克特会那么倚重你。”“沈先生过奖了。”程望说,语调虽然谦和,却明显是对沈乔的评价坦然接受,“尼克是什么心思,我清楚,您也清楚。”谈话似乎又陷入了僵局。沈乔望着程望低垂的眼睛,心下忽然有些恍惚。程望的眼睛不像沈期,眼角上翘,微显狭长,笑起来有不容逼视的迫人神光。这双眼睛要说像,只能说是像极了他那个容貌和手腕都盛极一时的父亲,沈弈。他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沈弈一面,他记得那是个很好看的世兄,笑起来尤其动人。后来父亲遇刺身亡,他去了伦敦,改了国籍,兜兜转转十几年,回到香港后,才听说那个抱过他的顶好看的世兄,几年前纵火自杀,尸骨无存。干他们这行的人最开始绝无几个情愿,但命运总会把你裹狭着奔去你不喜欢的地方,你曾经认为理所应当、想象不出会有什么意外的事,也许转瞬便分崩离析,就连回忆也会慢慢淡去。哪怕是这世间最牢靠的,血缘连接的感情。“尼克·洛克特的野心比他父亲更大,他和我们之间可没有起于微末的情分,你跟他,跟骷髅会牵扯地越多,往后就越麻烦。”沈乔抽出一支烟,但并没有急着点,深邃的眼眸无奈地注视着程望,语调是不加掩饰的倦然,“我知道你也在为他们做事,但你人在香港,能给他们的帮助毕竟有限。退一步讲,沈期一直不希望你掺和进那些事里,做得太过分了,怎么收场都不好。”程望不语,漆黑的睫羽在白瓷般的脸颊上投下细密的阴影,良久,他才轻声道:“总有一天您会明白的,哥哥也会明白的。”“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沈乔淡淡地说,“不早了,你早点回九龙,我送你吧。”“多谢了。”沈乔说的“送”,是亲自把他送到船上。程望望着船舱里放着的一碗药,端起来直接喝了。他生来弱症,血气不足,后来遇了事,彻底成了个药罐子。沈期后来请一向与离岛沈家交好的一个老中医给他开了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