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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身份的改变而改变对他的态度时,只有赵肃依然会耐心和他讲道理,将他当作同龄人那般来对待。“肃肃,等我长大,可以作主了,我还会让你当我老师的!”“只怕到那时候,殿下的才学远胜于臣,早就不需要臣了。”赵肃失笑,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却仍心头一暖,无论朱翊钧长大之后会是怎么样,此刻他是真情流露,对自己也是真心尊重,在古代帝王家来说,这是非常难得的。“不会的,绝对不会的!”朱翊钧猛地抱住他的腰。隆庆元年,万象更新,京城内外洋溢着一种说不出的气息,兴许是新年,又兴许是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人人脸上都有股与往日不同的喜气。在徐阶等人的努力下,朝局很快稳定下来,内阁以嘉靖的名义发布诏书,开始改革旧弊。其中有几项比较重大的措施,一是从正德十六年到嘉靖四十五年间因为进谏而落罪的官员,那些还活着的,就放出牢狱,或重新录用,那些死了的,就平反昭雪,对其家人进行抚恤。二是驱赶从前在宫内的所有道士,撤宫内一切斋醮仪式。三是改变了自太祖皇帝以来就实行的海禁措施,不仅加大官方出海贸易的频率,同时还允许民间百姓进行海外贸易,这无疑打击了原先那些在海禁措施下与倭寇私通的明朝商人,也让嘉靖年间极度匮乏接近崩溃的帝国经济得到大大好转。这一切都与赵肃所预料的一般,沿着历史轨迹而前进。然而在欣欣向荣的表象下,一股看不见的暗潮正慢慢地涌动着。没了老对头严嵩,嘉靖帝又驾崩了,继任的朱载垕,也就是隆庆皇帝耳根子软好说话,实际上很多事情已经由内阁全权作主,徐阶身为首辅,自然权倾朝野。内阁中数人,李春芳、张居正都是他的门生,陈以勤虽然是裕王府旧人,却不喜与人争斗,于是保持中立,郭朴因徐阶私自草拟嘉靖帝遗诏的事情而心生不满,但目前没有爆发出来,表面上也与陈以勤一样不偏不倚,惟有高拱脾气急躁,与徐阶施政方针多有不合,矛盾渐渐显露。两虎相争,必有一伤,随着徐高二人矛盾的白热化,届时肯定会有一人落败下野,徐阶门生遍布朝野,为人圆滑世故,高拱落败的可能性很大。但高拱本身又有一个极大的优势,那就是他作为与朱载垕相处时间最长的师傅,皇帝对他有着深厚的感情,所以这场龙虎之争,注定是一个激烈无比的过程。作为高拱的门生和裕王府潜邸旧人,赵肃早就被贴上高党的标签,加上皇帝对他的看重,高拱时不时来找他商量事情,许多见风使舵的官员也纷纷上门拜访,让赵肃烦不胜烦。升任国子监祭酒之后,就不能再和陈洙住在一个院子里了,便买了一个小宅子,与赵暖毗邻而居。——如今赵暖的生意越发有起色了,隆庆元年大赦天下,连带着赵暖当年的心上人俞小姐一家也被开释,恢复名誉。只是俞彻年迈,再也无心官场,只想返乡养老,俞小姐奉老父归乡,赵暖也追了过去,他的等待和诚意终于打动俞家,俞彻同意将女儿嫁给他,婚期就定在明年。而赵暖的父亲赵慎羽听说儿子居然能娶得官宦之家的小姐,也欢喜得不行,总算稍稍开怀,不再计较儿子这么多年来“不求上进”,不思科举,却跑去当劳什子商人。又说朝局,赵肃所担心的,不是高拱被徐阶打败,又或者高拱一时占了上风,而是隐藏在徐阶背后,不显山不露水的张居正。由于资历最浅,张居正在内阁中排行最末,眼下什么事情都轮不到他作主,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什么事都不做,恰恰相反,很多事情,徐阶都会与他商量,并听从他的意见,一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加上一个聪明绝顶的张居正,威力是不可估量的,高拱纵然聪明,却坏在他的脾气上,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赵肃也只能尽力从旁劝导,毕竟他现在还没入阁,很多事情都参与不了。表面上,大家自然还是一团和气的,张居正与他见了面,也仍和从前一般打招呼,可谁都知道,再也回不了从前了。政治便是如此,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昔日的同盟战友,现在成为各自为营的政敌,即便是赵肃,也不可能左右逢源,如果高拱落败,他作为高党一员,同样会被打压和清理。且放下朝局大势不提,隆庆元年的第一场瑞雪之后,赵肃得到返乡省亲,这一次有着明确的目的:除了探望陈氏之外,还要与长乐陈家那位庶出小姐成亲,顺道喝陈洙的喜酒。——巧得很,陈洙与赵肃几乎同时成亲,只比赵肃早了半个月,他娶的是临县一位官宦世家的小姐,同样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许多人都无法理解赵肃的决定,以他的前程和身份来说,即便娶朝中官员之女,也是绰绰有余的,偏偏看中已亡未婚妻的jiejie,还是庶出的。只有赵肃知道,在风云变幻的局势中,只有这样做,才是对自己最安全的。第66章从古至今,结婚都是人生的一大盛事,赵肃上辈子没赶上这种体验,这辈子却得以亲身经历。首先,男方相中了媳妇,要派出冰人送书到女方,女方同意之后,就可以开始择吉纳采,到了成亲那一天,所有宾客到女方府上,由主婚者出迎。主婚人一般是女方父母,但赵肃是四品大员,所以又多了一位体面的主婚人,福州府知府。只不过以上这些都无须赵肃亲自cao作,他所需要做的,就是穿着新郎官的服饰,骑着马到女方家迎亲,将一身凤冠霞披的新娘子迎出娘家,临别之前,女方父母会循例对新娘进行教诲,新娘子要哭嫁云云。即便是庶女出嫁,可嫁的是朝廷官员,嫁过去又是正室夫人,陈府自然是要大肆cao办的。然而陈蕙生母是贱妾,不能跟随,只能由嫡母出面,对陈蕙耳提面命,提醒她婚嫁之后的种种注意事项。一片锣鼓喧天,张灯结彩之中,陈氏嫡夫人挂着温煦的笑容,为陈蕙盖好盖头,一边道:“你虽为庶女,可自小也跟了家中兄姐一起读书的,知道女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此番过去,须谨守妇德,好好侍奉夫君婆家,莫要丢了陈家的脸面才好。”“是。”陈蕙低低道,覆着红盖头的脑袋微微垂着,看不见表情。细若蚊呐的声音让陈夫人有点不快,但顾忌今天的日子,仍扯起笑容:“这桩亲事,是你meimei给你换来的,你要知福惜福,才能对得起你那命苦的meimei。”“谨遵母亲大人教诲。”抓着喜帕的手微微攥紧,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