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乡 - 耽美小说 - 全道门都欠我一个人情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不是很懂少年在说些什么。

但他的确是不会叫的。

他向来安静,哪怕在孩子们集体撒疯,学着动物对着窗外的月光喊叫时,他也只是抱膝静坐在一边,观察着他们。

现在,“一”就用这种澄澈得不像人类的眼睛盯着少年看。

少年沉吟片刻,在储物囊里摸了摸,摸出了一枚酥糖,塞在了“一”的掌心。

“一”拿着糖,把玩一会儿,又抬头看向少年。

少年做了个往嘴里放的动作,“一”就把还裹着厚纸的糖果整个往口中塞去。

少年哎了一声,眼疾手快地拦下了他的动作,托着下巴凝思一会儿,自己又拿了一颗一模一样的酥糖,剥下糖纸。

“一”懵懂地照做。

少年把拨开的糖举起来,凑到唇边,舔了一下糖果。

“一”也拿舌尖轻轻点着糖果,尝出了一股异常特别的味道,只觉口舌生津,甜香美味。

不用少年再教,他就小野兽一样,小口小口地舔起糖来。

少年见“一”确实乖巧听话,就揉了揉他柔软的额发,新取了一条缥色腰带,三下五除二扎出一把利落劲瘦的腰身来,按一按腰间佩剑,又对“一”露出叫人目眩神迷的灿烂一笑,把自己手中的糖凌空一抛,张嘴咬住,旋即大步迈向火势将熄的村落。

后来,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一”才明白,在他一点点吃着糖等少年回来时,少年在那个小村落里做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少年并没有急着回到山村。

他躲在暗处,凝神聚气,以传音之术,将洪钟似的“神谕”传遍山间:“吾民吾子,吾之神力,已有大成,区区小儿,已不足资修,需得三十成年精壮汉子,每年上供,如往常之法献祭,吾方可保汝等太平长安。此次降火,是对汝等不遵指示的一次教训。”

这十几年来,“神”向来是将“神谕”传达庙祝,再由庙祝传达给众人。

许多山民是第一次听到神的声音,一时间又是惊骇又是莫名,一张张被烟熏得漆黑的脸彼此张望着。

他们不解得很,他们分明每年上供,为什么神会突然翻脸,纵火烧房?

“神”似是知道他们的疑惑,悠然道:“吾已知会过庙祝,难道不是汝等与之串通,打算糊弄了事?”

庙祝惊骇欲死,不及分辩,便被因为痛失家财而愤怒莫名的山民包围起来。

山民挥起草耙锄头,将庙祝砸翻在地,庙祝瞬间头破血流,倒在地上哀哀呻·吟。

而“神”降下的寥寥数语和滔天大火,也勾起了众山民的对“神”的疑惑。

这些读书极少的山民,思路向来是直来直去的:

先前,他们只要每年献祭孩子,就能得到丰收,这自是一笔合算的买卖,毕竟对他们来说,小崽子想要多少就能有多少。

孩子不会为自己申辩抗议,即使想要反抗,也是软弱无力、势单力孤。

但要是每年献祭割喉三十名男子,情况就有些不同了。

在场的成年男子惊悸难言,脑中浮现出了自神祭开始,数十年来都没能浮现出的疑问:

……这到底是个什么“神”?

事实是,一旦灾祸落到自己头上,人就容易开始犯嘀咕。

气若游丝的庙祝又被山民们揪起来质问,逼问“神”的来历。

这人不过是略读过些书,连酸秀才都算不上,被“神”选中,只是因为他通些文字,又晓得听话。

他养尊处优地被村人供养多时,皮娇rou贵,吃了两下打就哭爹喊娘,摆着手哭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山民们更加愤怒,只觉自己被愚弄了,又怕其他人向“神”妥协,到头来让割喉献祭的灾祸落到自己头上,个个踊跃异常,绰起农具,直奔神庙,一顿打砸。

泥金满地,神骨成灰。

看着满地剥落的彩漆,破碎的泥颅,听到内室里被囚禁的孩童们恐慌的尖叫,那些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人才渐渐意识到,情况不妙。

旁的不说,这“神”的神力可是真的。

他们砸了“神”的金身,一旦招致报复……

也有几个愣头青叫嚷着它若是敢来就让它好看,但多数人心中生怖,踩着一地狼藉,满面呆滞,脸色铁青。

众人正惶惶不安间,忽然听得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庙外响起:“劳驾,请问……”

上百把长长短短的农具对准了门口,谁想来者竟是一名弱质风流、体态纤瘦的少年,头戴幂篱,看不清面目。

有大胆的喝问一声:“是谁?别他妈的装神弄鬼!”

少年落落大方,掀开了头上的幂篱黑纱:“各位叔伯,我乃是一名游方道士,途径贵宝地,眼见山上浓烟滚滚,似有魔物作祟,我便上山来查看一二,多有打扰……”

人总是难免先敬罗衣后敬人,更何况眼前少年生得清贵端庄,一副大家之子的作派,比那虚无缥缈、从未谋面的吃人邪神更像仙人临世。

一瞧到他的脸,山民瞬间打消了疑虑,又听到他是道士,更是久旱逢甘霖一般,将他团团围住,一五一十地将前因后果道来,求“小神仙”出手襄助。

在村落中公然纵火的犯人分明就在眼前,山民们却浑然不觉。

少年听得仔细,不时煞有介事地点头,修养十足。

听完后,他环视涕泗横流的山民,按剑俯身,施了一礼:“风陵常伯宁,愿为各位排忧解难。”

不多时,外间黄沙走石,狂响成一片,似是天公暴怒,天空烨烨震电,不宁不令。

原本打算后半夜来享用珍馐的“邪神”,察觉神庙被毁,震怒不已,前来算账,谁想拨了云头,眼见山中房屋倾颓,满目疮痍,不禁先呆了一呆。

村中不闻人语,静如灵堂。

只有一个缥衣白衫的少年,坐在仍有祭火燃烧的祭台之上,在静静用他的“圣水”拭剑。

魔物从黑雾中走出,形貌是一个健壮孔武的男子,周身魔气赫赫,常人不可见,但道门之人一望便知。

看清来人装束样貌,魔物环视四周,确定并无其他修士,便桀桀怪笑一声:“哦,风陵现如今已衰弱至此,要派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