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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被垫褥之类的,也让大家紧着用,腾出来一些把棉花掏了给将士们做棉衣。家里炭火也不够,就是老夫人这里,每日也只有少少的几根,她便将其他人都叫来自己屋子,好歹暖和一点儿。“娘,我饿。”傅眕的女儿瑛娘趴在母亲怀里,小声喊饿,小姑娘才六七岁,早上只吃了小半碗稀薄的糙米粥,这会儿实在饿得受不住了。傅二嫂放下手上缝了一半的棉鞋,拍了拍女儿的背,轻声哄道:“瑛娘乖啊,爹爹出去给瑛娘找吃的,咱们再忍一忍好不好?”小姑娘乖乖地点点头,小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小声说:“肚肚不要叫,忍一忍。”傅二嫂鼻子一酸,忙低下头掩饰住自己涨红得眼眶,拿针的手都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抖。她家中虽然不是豪富,但也是家境殷实,嫁到将军府来,除了丈夫常年在外打仗有些寂寞,财物方面从未缺乏过,更别说一口吃的。女儿本是将军府千娇万贵的小姐,现在竟然要日日饿肚子,去年这个时候,她还因为瑛娘贪食,怕小姑娘长得太胖不好看给她安排节食,现在连饭都吃不饱了。白白嫩嫩的小姑娘饿的脸色蜡黄,身子骨瘦巴巴的,她抱着女儿的时候,心都在疼。“瑛娘,来,到太奶奶这儿来。”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声音无力地把瑛娘叫过去,然后从旁边的小屉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拿出一块干硬的米糕:“给,吃。”瑛娘扭头看向自己母亲,傅二嫂忙走过去将女儿拉开:“奶奶,您快收起来,这......”“给你就拿着。”老太太强硬地打断她,把米糕塞进瑛娘手里,叹了口气道:“我这老太婆,活着就是拖累你们。”她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太太,吃的喝的都是优先给她,小辈们饿成那样,她喝一口粥都觉得堵嗓子咽不下去。可她不敢死啊!儿子残了,日日还需要人照顾,整个人不说完全没了斗志,但确实心态不太平稳。若是她自尽了,万一让儿子也跟她一般,怕连累小辈心生死志,那可怎么是好。还有她家小四儿和清哥儿,这两个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不知道小四儿找没找到清哥儿。她有时候会想,当初是不是做错了,早知道世道会变成这样,何必做那恶人,毁了两个孩子大好的姻缘。“娘您别这么说。”傅家大夫人忙上前将老夫人扶起来,背后垫上一个垫子让她靠坐着。她是傅将军的大嫂,寡居多年,丈夫在二十多年就已经死了,好不容易将两个儿子带大,又先后战死在边疆。接连遭受丧夫丧子之痛,几乎打垮了她,但也将这位夫人磨砺得分外坚韧,小儿子死后,她便在家中建了一个佛堂,常年吃斋念佛。忘尘小时候住在将军府,时常是大夫人照看的,后来起意出家,也跟从小接触佛经不无关系。“要怪,就怪这世道。”大夫人声音冷淡,说起话来也没个热乎气儿:“咱们一家子无愧于心,老天爷不给活路,咱们也得挣一条出来。”末日之前她常年阿弥陀佛万事不过心,末日之后却再没求过神佛。“对,好歹咱们家人都还在,现在有衣穿有粮吃,总不算太差。”傅二嫂接道,虽然粮食一直不够,但总归有口吃的,不至于饿死。“可不是,听说外面又饿死人了。”傅将军行三,说话的是二房的夫人。“还有冻死的。”“雪太大了,咱们院儿里的花儿都给埋了。”“你还想着花儿呢?”“嗨,就是这么个说法......”屋里的女眷你一言我一语的将话岔开了,瑛娘把一块指长的米糕掰成小块儿,每个长辈都分了一小块儿,隔房的堂姐也给了一块儿。大人们都不肯要,最后两个小姑娘将一块小小的米糕分了,米糕冻得很硬,而且放的时间太长了,味道有点儿变。但是两个小姑娘却像是在吃什么绝世美味,小心翼翼地将米糕嚼碎了咽进肚子里,连掉下来的渣渣都没放过。做了一上午针线活儿,大夫人将已经做好的棉鞋帽子等收起来,底下士兵们大部分都穿上棉衣了,她们挤出来的一些布和棉花,也只能做一些这种小件儿。到了中午,外出搜集物资的人还没回来,傅二嫂和几个婶子一起,先去库房取粮食,再去做饭。以往这些东西都是随意堆在厨房的,尤其是米面这些常见的粮食,但现在所有的粮食都锁在库房,每到要做饭的时候再按照人头取当顿的份例出来,大锅煮了分食——柴火也是要省着用的,只烧一个锅能省些柴火。到了库房,看着缸底薄薄的一层掺着糠的碎米,傅二嫂几人面面相觑,最后沉默着将米缸翻转,把里面的粮食都倒出来。家里除了她们这些女眷,还有留守护卫将军府的家将下仆和士兵,大家都要吃饭,这点儿米下锅,怕是只能一人喝一碗清水粥。煮饭的时候,她们添了比平时还多的水,最后煮出来的粥,清亮得能看见人影,只有碗底少少的米粒和水里漂浮着的糠皮,昭示着这是一碗粥而不是白水。盛饭的大夫人给那些脸冻得红通通的执勤士兵盛粥时,勺子尽量从锅底捞,虽然还是稀,好歹米粒能多一点儿。大家一人喝了一碗,那些士兵一个个都是大个子,这点儿东西下肚,跟没吃一样。待到最后,轮到她们的时候,锅里真的只剩下清水,连糠皮都没有多少。沉默地吃完午饭,屋里的气氛有些低沉,大家都知道库房已经没粮了,若是外出的人带不回粮食,今晚就要断顿了。傍晚时分,傅眕一行终于回来了,他们所有人身上都盖了一层厚厚的雪,几乎成了雪人。瑛娘叫着“爹”想往他怀里扑,被傅眕挡住,怕身上的雪冻到女儿。进了屋子,大家将自己马背上的袋子都解下来,往缸里倒粮食,碎米、发霉的面粉、一些黑乎乎的菜干,还有傅眕倒出来的半截干硬的熏rou。“先把这些东西给大家煮了。”傅眕眉眼间尽是疲倦,他已经知道家里存粮耗尽了:“明日我们早些出去。”雪太大了,跑一天人倦马疲,但是不骑马,这么厚的积雪,连行走都困难,更难过的是,跑一天都寻不到一点儿粮食。“不成,都煮了,你们明日出去带什么?”傅二嫂急道,每次外出寻粮,其他士兵还会换岗,傅眕却经常一连出去好几日,本就冷得很,若是连吃的都不带,怎熬得住。傅眕刚要说话,一个士兵却进来报告道:“少将军,咱们的马......又饿死了一匹。”傅眕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