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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儿敲一笔,不料温遥那贱坯子心软,把人好端端送回去了,一家都是胳膊肘往外拐的货色。他又问苏云台,苏云卿那病花了不少钱吧?那么一个病秧子,能活到现在还不是靠你的钱撑着,开公司要的钱也不少,他那个爹,不是差钱的主儿。苏云台都要给听笑了,他说:“说这么多,东西不在我这儿,我能有什么办法。”苏召清不信:“你照顾他这么久,他就没给你提过?”苏云台道:“你也说了,他是拿钱撑着,哪儿是我照顾的?我和他不亲,你要不亲自问问他。”他站起来,后边儿的光被他遮掉一半,屋子都暗了,他看着苏召清,居高临下,头一次觉得自己的父亲矮小成这样。苏召清没动,也看着他,“是啊,你那钱哪儿来的,你要不跟我说说?”苏云台冷下来,眼睛把光都掐灭,想想还是没修炼到位,被人说一说,被自己的父亲说一说,就要忍不住了。苏召清嘴角咧开了,张阖之间像个黑色的洞,“我知道现在媒体厉害了,假的都能说成真的,真的也能掰成混的,我这人不光彩,你是我的种儿,也光彩不到哪里去。何必为了个野种,贱/逼里出来的糟污东西,把自己也赔上呢?”苏云台笑了,特玩味儿地笑了,这才是他熟悉的苏召清,身体里淌出脏水,流出恶脓,抬手就要了温遥一命的苏召清,这是他的父亲,这是他的血脉来源,他眨眨眼,觉得要留下泪来,再眨一眨,还是干的,于是他说:“你记不记得,我也是从那地方出来的,那我贱不贱?脏不脏?”苏召清倒是一愣,兴许苏云台也变化太大,早跟当年被他按在水池里的小孩子不同了,他伸出手,指着苏云台,“话我给你了,你好好想想,反正我不急,蹲了这么些年,我耐心好得很。”隔壁出了点动静,游雪面试结束了。苏召清抽了根烟出来,他自己的烟,点了叼在嘴里,烟气冲人,他在这阵烟雾里剜了苏云台一眼,终于走了。苏召清来的事儿他没告诉游雪,横竖是冲自己来的,说多了反倒节外生枝。何况游雪要顾的事儿也不少,工作室总不能端着个门牌上阵,目前苏云台工作的机会不多,眼下一来要人,二来钱也得跟上。苏云台跟着游雪跑过几趟投资人的酒会,话说得多,酒喝得更多,一来二去,也能看出点门道。这圈子里遍地人精,一双双眼睛看着醉,实则耳朵竖着,心眼备着,怕来事儿,也怕事儿不来。期间苏云台人见了不少,握手也不少,但真正肯掏出钱的人却没几个,人人都端着十二分的警醒,在观望,在等待,大环境风波不断,谁都犯不起错。墨令行天归到谢瑞宁麾下之后,留下的艺人并不多,倒不是不想,是华众瞧不上。兴许谢瑞宁也深知,摊了这么大一个盘子,再不节流,就要步人后尘了。苏云台在网上草草瞥了几眼,华众选人的门槛不低,拿不出作品、攒不动人气的率先出局,网上还有个老演员戏称,往后自己可能要去片场捡角儿了,希望同行能多担待多照顾。行业里惨淡,宋臻沉寂了一个多月,再传出声音却是一鸣惊人,宋老先生终于是功成身退,把嘉文的掌舵之位给了宋臻,据说是老先生身体不大好,一直留在B市静养,纷纷争争的事儿不想管了。有人惊,也有人忧,宋臻刚把墨令行天作没了,嘉文是行业的龙头,体量上墨令行天压根儿没得比,这要再毁在他手上,上上下下多少号人,这是要引发巨震的。网上分析的帖子一章又一章,反正不看好,反正要唱衰,苏云台听说的倒不多,游雪和万小喜避名讳似的避着他,偶尔听见一声“宋臻”,心头就要晃一晃,晃得多了,好像真就免疫了。苏召清走后就没了动静,真像他说的,耐心好极了。这让苏云台看不透,他不信苏召清能这样精准地找上来,甚至不信他这提前出狱是因为表现好,苏召清后边儿必定有人指使。这么一想倒不急了,横竖有比他急的。隔天苏云台就定心出了趟差,去邻市参了部网剧,戏份不多,一周就杀青,回来当天听说了个消息,微博上沸沸扬扬,传遍了。正是如日中天,春风得意的时候,燕一汀居然和嘉文闹掰了,热搜上了头一条,点进去就是燕一汀最新发的一条微博:蛇鼠一窝,不奉陪了。办公室里万小喜泡了茶,小姑娘近期劳心劳力,摸摸脑袋觉得自己要秃,神叨叨表示要养生。苏云台行李还立在角落,问游雪:“这是真事?”游雪点头,确有其事。经过两档王牌节目的洗礼,燕一汀已经成了新生代里顶级的流量,几乎到了呼风唤雨的境地。这是宋臻带出来的人,合约又在嘉文,不受墨令行天的影响,按着正常的路数,这样的王牌任谁都要紧紧攥在手里。苏云台觉出不对,看了看游雪。游雪叹气,这里头确实有内情,有传闻说燕一汀在里屈居第二,是“人为cao作”,上头授的意。苏云台立刻明白了,这上头恐怕指的是宋臻。燕一汀这小子年纪不大,心气儿却极高,要让他得知这里头的内幕,不好收场。三个人喝着茶沉默一阵,游雪说:“都是道听途说,事实如何谁知道呢。”也就是这时候,外头突然插了道声音进来,“事实?问我啊。”苏云台朝门口望过去,颀长的一道身影,带着墨镜。燕一汀把墨镜摘了,挺好看的眼睛,一望就望见了苏云台,“再怎么说,我是当事人嘛。”第83章这一声来得猝不及防。燕一汀在打量苏云台,苏云台一样也在看他,两个人视线交错,瞧了一阵,都笑了。苏云台说:“稀客。”燕一汀回:“久违。”燕一汀专门来找苏云台,游雪和万小喜就没多留,带上门离开了。苏云台给他斟了杯茶,燕一汀看着杯子里琥珀色的茶汤,问:“这是乌龙?”苏云台点头,说:“光看就认得出啊?”“上学时打过工,能认出来一点。”燕一汀坐下了,身上带着点外头带进来的热气,被冷气一吹,更明显了,“那会儿还背过口诀,什么茶什么色儿什么味儿,错了老板要骂的。”苏云台瞧着他的脸,没化妆,下颌的血管隐隐约约,先前一次瞧见真人是在宋臻的办公室,剑拔弩张互不顺眼,没留意这小子底子这样好,这几天看,镜头里燕一汀唇红齿白,衬着原野与荒地,又细致又粗犷。苏云台笑了笑,“这店老板现在肯定悔不当初。”“哪儿呀?”燕一汀喝茶,“多少年前就倒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