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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世,因为种种缘由,锦书并不怎么亲近这个儿子,即使被先帝说过几次,也很难像是寻常母亲一样疼爱他。然而这一世,他是她与先帝真心相爱时生下的孩子,自小便守着,唯恐哪里摔了磕了,极为疼爱。前世多年的冷淡与今生这些年的宠溺交汇在一起,其实是很难融合的,然而因他这场小病,却使其结合为一,再无隔阂。哪个母亲,会对着自己年幼无助的孩子心狠呢。承熙病了,少不得要往长安送信,第二日,何公等人的信使便到了,好在大周十日一大朝,三日一小朝,他只消能在十日后返回便可。接连喝了六七日的药,承熙精神便明显好的多了,能蹦能跳,似乎大好,叫太医前来诊脉,也说业已大安。承安过去时,锦书正端了药给他,承熙跑到另一边儿去避开,郁卒道:“我都好了,母后别叫喝药了,好苦。”“太医不是也说了吗,病后容易反复,”锦书不理他这茬,端着药碗过去:“快喝了,明日再停。”“好吧。”承熙老老实实的站住脚,端起那碗冒着热气的药汤,慢条斯理的喝了,方才去看门口的承安。“楚王兄不是在养伤吗,怎么过来了?”承安平静的看着他,唇边甚至于流露出一丝笑意:“没什么,独坐无趣,便想来同娘娘和圣上说说话。”因为承熙的缘故,锦书这几日都没见过他,现下见了,竟生恍然隔世之感,示意他落座,方才温声问了几句伤势。承安自然一一答了,语气微微带笑,极是温和,承熙坐在一边儿听着,神情却隐约阴郁起来。待到承安走后,他方才道:“母后,当初不是你叫我疏远楚王兄的吗?”锦书被他说得语滞,顿了顿,方才道:“确实是。”“那现在呢?”承熙定定看着她,道:“因为他的救命之恩,母后心软了?”前世缘由,终究不能说出口,锦书能找到的、足以对承安态度转圜的,也只有承熙所说的这个原因了。“是,”她轻轻道:“因为他冒死救了母后。”承熙抿着唇,静静看她半晌,似乎有些受伤,许久,方才道:“倘若我和他之间有一个人要死,母后会选择谁?”这句话说的戳人心肠,锦书心中一痛,微露惊意:“这话是你自己想问的,还是有人撺掇你说的?”“都不是,”承熙忽的一笑,小孩子的天真稚气十足:“我就想看看在母后心里,我是不是最重要的。”锦书心中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却也不愿在此刻深究,只道:“你呀,年纪小小,怎么这么多心事。”“我是天子了嘛,”承熙挽着母亲胳膊,亲昵道:“要是太蠢,会被骗的。”锦书摸摸他面颊,无声的叹息起来。……夜晚又来了。母后往寝殿去为承熙铺床,他便独自坐在殿前台阶上,不知在想些什么。灯光晦暗,在他脸上留下不定的光影斑驳。有时候,小孩子的心思,其实是很敏感的。尤其是,楚王兄同父皇生的相像,看母后时的神情,也同父皇一模一样。专注极了,似乎眼里再也容不得别人。更不必说,年夜灯花散尽后,那个带着血腥气的吻。望着天边那轮孤月,他有些阴郁的笑了。“承熙?”锦书在里面叫他:“快过来,外边儿冷。”“嗳,”他语气轻快,应声道:“这就来。”正文152|相许承熙毕竟是天子,即使尚未亲政,也轻易离不得长安,病愈没几日,何公便传书过去,言辞恳切,请他回宫坐镇。他舍不得母后,执拗的留在内殿里,如何也不肯走,锦书既好笑,又无奈,在他身边坐下,温声道:“你先回去,再过些时日,母后便回去陪你,好不好?”不管怎么说,承安因她而伤,都不好丢掉他先行离去。承熙有些怀疑:“真的吗?”“真的,”锦书笑道:“我骗你做什么?”“好吧,”承熙勉强应了:“说话算话,母后可别食言。”锦书摸摸他面颊,轻轻笑了。天子离去,锦书是他生母,倒不必去送,其余人则不然,非得送出行宫门口去不可。承安有伤在身,本是可以不去的,只是他年少力强,恢复也快,少不得要过去走一遭。“娘娘,”红叶守在锦书身边,仔细听了一听,道:“圣上走了。”锦书却似没听见这话,只缓缓叹口气:“人呀,总没有知足的时候,此前他小,我恨不能叫他一夜长大,现下长大了,却又……”那毕竟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或多或少,她也能看出几分端倪。她是圣上生母,说上几句自然无妨,周遭侍从却不尽然,一个个敛气息声,不敢作响。锦书也不介意,合上眼,不再开口。承安身上伤口已然有所愈合,行走无碍,只是需得等他慢慢恢复,服药忌口,重重琐碎,仍得仔细注意。这日晚间,他伏在塌上叫内侍帮着上药,微凉的药膏抹上,其实是有些疼的,然而他几番征战沙场,倒不将这点儿小伤放在心上,只懒洋洋合着眼,等内侍换完。那内侍似乎察觉到他痛楚,手上动作轻了许多,极是温柔,承安心有所感,回过头去,便见锦书一手执着药瓶,另一只手正轻轻在自己背上涂抹。“你怎么过来了?”他微微一笑,重新合上眼,伏着身道。“这几日没见你,总觉得不放心,”锦书神情专注,即使面对他背上狰狞伤口,也未有异色:“承熙走了,过来看看。”“等他走了才来看我,”承安闷闷道:“我吃醋了。”锦书微怔,手顿了一下,却没说话。“我没什么别的意思,你别多想,”承安原本也只是玩笑,见她不语,有些心慌,更多的是自嘲:“他是你怀胎十月生的骨rou,从小疼爱,我算什么呢,怎么能同他相提并论。”既有些自嘲,又叫人心生酸涩。这句话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