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乡 - 言情小说 - 万户侯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8

    空地,于是竺兰在这片空地里拾了一些枯枝败叶作为干柴,取了身上随手携带的火石,燃起了一簇火苗。暴雨过境,又是黑夜,想必刺客早已走远,眼下是安全的。竺兰放心地燃了篝火,将能捡来的枯枝残叶都往里扔。

魏赦半睁着眼凝着她的背影。

他探手一摸,额上是冰凉的丝织物,浸湿了雨水,敷在脑门上。取下来照着火光反复一瞧,竟是一件小衣,难怪竺兰光着一双玉臂。

竺兰听到身后清晰的动静,回头,面露喜色,立刻擦干了泪水,朝魏赦走了过去。

他额上的烧还没退,触手发烫,但看精神,却似乎好了那么许多。她简直要喜极而泣,呜咽道:“魏公子!”

魏赦一笑,揉了揉她的脸蛋,“我说了我不会死的,你在怕吗?”

竺兰赧然,垂下了脸。

魏赦看了一眼黢黑的天色,和跟前那簇簇的火苗,低头问道:“守了我很久了?”

竺兰摇摇头,“也没很久。”

但极是难熬。这是真的。

魏赦吐了口气,右臂将她腰肢勾住,压入怀抱里。为了避免牵动他的伤口,竺兰极是顺从,小鸟依人似的,轻盈地躺入了魏赦的怀抱,他拍了下她的香肩,低头凑到她的额发上亲吻,嗓音带着久病的沉滞:“累了么?先睡会儿,我看着。”

竺兰心头沉重,哪里能够入眠,哭腔还没退去:“睡不着。”

说罢,她盯着魏赦的胸口的视线一直。

先前包扎伤口时便瞧见了,此际更是瞧得清楚,魏赦的胸口,在那箭伤右侧上方,还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疮疤,情状可怖,依稀可以想见,当初他受伤之时,那刺入其中的锐物几让他的伤深可见骨,皮rou溃烂,否则不会留下这么狰狞的疤痕。她情不自禁,玉手抚了下去,停在他胸口左侧的伤疤上,抽噎着,细细问道:“这里,怎么伤的?”

魏赦低头随便看了一眼,又见她眼波泛雾,可怜无比,忍不住心中发烫,道:“忘了。”

“这么重的伤,怎会忘?”竺兰不信,他必是有所隐瞒。

魏赦无奈,“好多年了,我确实不记得了,不过我那段时间常常受伤,成了家常便饭,所以没太放在心上。它也从来没让我痛苦过,因此我也从不耿耿于怀。”

竺兰寻了他怀抱里的一个好位置,松开了抚他伤口的手,静静地闭上了眸。至此,困意终于渐渐袭来。

可又不甘心于睡着,竺兰闭目道:“魏公子。我有好多话想问你,可是我不敢开口。”

魏赦抬臂,拢住她披散的凌乱的发,将一团柔顺的沾湿了雨水的乌发尽数替她笼络于背后,令她露出清爽的面容,温柔地凑了过来,“有什么不敢问?”

她还不懂她在他心里的地位。

她也太看轻自己了。

竺兰顿了顿,忽又睁眼,正对上魏赦凑过来的目光,他的俊脸挨得很近很近。

如墨的眉,浓密的睫羽,漆黑的瞳,英挺的鼻梁,微微带着一丝苍白的偏薄的唇,唇形完美如弓,正凑得尽在咫尺,仿佛便要吻上她的唇了。在她睁眸发现的那一刹那,魏赦惊了一下,尴尬退去。

竺兰便似乎再也想不起来,还有什么想问魏赦的了。

他牵动了伤处,露出些微痛楚神色,但压抑得极好,很快便掩饰过去了。

竺兰忽然翻过身,搂住了他的肩背,反而朝他追逐了过去。

他身体僵住,蓦然抬眸,看向她。

“魏公子,我……可以亲你吗?”

她眼眸冰莹,肌肤似琼雪烂彻,偏狭的山洞里,映照着燃烧的簇簇火焰,竟显得华美非凡,令人无法移眼。魏赦一动不动地望着她,觉得今晚的竺兰简直不太像竺兰了。

她可曾真的对自己这般柔情似水?在他的心里,他几时比得过宣卿,比得过阿宣?甚至,很多别的人,他也比不上。

心好像沸腾了,烧得皮肤又是一阵火烫。

面红耳赤,心躁不已。

而一片甘霖却包容地洒了下来,不问他的意愿。

她封缄了他的唇。

娇软的身子若非顾及他的伤处只怕早已贴了上来,将他就地压在岩壁之上。她的唇带着一丝清甜与冰凉,她的玉手扶住了他的两侧颌骨,托住他的脸,令他不许动,魏赦的心跳得如同战场之上的鼙鼓,轰隆地炸裂了开来,神智也飞了,冷静更是荡然无存。

“唔……”

兰儿好热情。

正当他被这股突然起来的热情冲昏了头脑,决心把这场关系发展得更深入的时分,竺兰却突然松开了他的唇,大口的空气注入了口腔,冷了下来,魏赦心惊,尴尬羞愧难当——差点儿就暴露本性了。

高昶嘴里的“坐怀不乱”,其实是个禁不起勾弄的。

她只怕也知道,嘴边浮着甜蜜的微笑,再度把脸贴了过来,静静地搂着他,依偎着他。

洞内忽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哔哔啵啵的声音,等这声音渐渐落尽,洞中重归于平静惨淡时分,周遭似多了几分脉脉之意。

“魏公子,咱们很快就能出去了,出去以后,要怎么办呢?”

魏赦想了想,道:“宿州自是不能去了,否则一路上,我们都会遇上这种截杀。”他顿了一下,声音再度响起,看向了怀中温驯的小女子,叹了口气道,“当然,别的路也不好走。兰儿,你不该追出来的。”

竺兰捉住了他的衣襟,微微收紧,红唇一张一翕:“我怕你就这么走了,再也不会理我。”

魏赦失笑,“怎会?”

“就会。”

刚上马车那会儿,他还很凶。

竺兰或许自己都不察,因为委屈,已不自觉露出了蛛丝马迹,魏赦看得一清二楚。

他又笑了一下,不说什么,心头亦是一片甜蜜。

“我错了。”

“为什么会有人来杀你呢,魏公子?”

竺兰不肯再让他笑话下去,又转来说这个。

魏赦的笑容忽然凝在了唇边。他看着竺兰,凑近了些,忍着疼痛,保持清醒,一句一顿道:“要杀我的人,是朱又征。”

约定的半年之期,如此短暂,朱又征不会不动手。

挑在这么一个时候,是他心底有谱,这是他防备最为薄弱的时候。

安排他上路的,是魏家。

其内,当然少不了魏新亭的手笔。

在竺兰的脸色变得慌张无比时,他看着竺兰的眼睛,低声又道:“动手的是魏新亭。”

“太子,大老爷……”竺兰又是吃惊又是惶惑。这两个人,完全没有杀魏赦的理由啊!

一个是国之储君,天潢贵胄,与魏赦素昧平生,井水不犯河水,何必如此?一个是魏赦的生父,就算两人天生不合,龃龉颇多,但毕竟父子一场,唇亡齿寒,他这又是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