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姥子拒绝
11.姥子拒绝
“他说的?”她又问。 “你觉得呢?”他不答反问。 龙亚刑一手阻隔他的脸,拿下他的爪子,在男人玩味的注目下,她拉着冰华与离筑的手,一起走向餐厅门口。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恕我拒绝。” “小公主是要违抗令尊的意志吗?” “正有此意。”龙亚刑回过头,“我会去找父亲。” “然后呢?”赵逢兴致盎然,“我不认为他会改变决定。” 龙亚刑撇撇嘴,这样无心的小动作,在外人看来都有一股致命的吸引力。他不禁无奈地叹息,这独一份的最强媚药,可真是了不得。 “他当然不会,”龙亚刑话音一转,“但是我会!” “什么意思?”这一次,三个人在问。 面对三双眼睛,不对,四双眼睛的注视,龙亚刑转过脸,“没什么。” 她瞅了眼远处的教学楼,“虽然说起来不合情理,但是感谢相告。在我和父亲谈拢之前,请先生能不能像刚才一样,保持起码的绅士风度?” 话都说到这了,再纠缠只会引来反感,况且有人监视,这种滋味可并不好受。 也罢,既然她没死,他以后有的是时间陪她耗。 赵逢微微一笑,面对她,优雅地鞠了鞠躬,“请便,小公主。” 然后,若有似无地瞥了眼她旁边的女人,他的笑意更深。 创造机会也是机会的一种,不是吗? 校医室。 “...没人?” 敲了半天,死水一样安静。不死心地拧了拧门把手,很好,门没锁。 “请问有人吗?” 有人。 几乎是自问自答,龙亚刑循着隔断帘中的人影,来到尽头的床侧,这个白大褂在睡觉,靠,真是有够清闲。 “在睡觉...” 身后的冰华倾向她,在她耳旁低语。 龙亚刑点点头,算了,等他一会。她向他们两个交换了意见,无人反对。于是,三个人找地方休息,作为发起者,她搬了把椅子,坐在床侧,无言地凝着熟睡中的人,不知不觉,陷入沉思。 东璃国。 王朝末期,不知名的瘟疫蔓延各地,人心惶惶,生灵涂炭。有一种来自于民间盛传的说法,那就是君主失道,触怒了上天,因此降下神罚,而平民百姓就是君主犯下过错的陪葬品。 这是出现于小说中的情节,然而对于即将面临的结果而言,它分毫无差,甚至实际情况更为严重。 风一样地穿行于晦暗的宫殿,外面阴云密布,快要下雨了。 她在哪! 议会厅,后花园,甚至后厨里的锅盖她都掀了个遍,仍然找不到那个人的踪迹。 难不成畏罪自杀了? 她急匆匆赶往后殿的悬崖,那处尚存千年的老歪脖子树——皇帝们的自杀圣地。 闪电划过,雷声骤起,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捶击着衰落的大地,她无言地走近那背对她的、宛若苍老好多年的羸弱身影,站在她身侧,凝视着前方。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渐渐嘈杂起来,和着雨声,嘶吼声,兵器碰撞的冷刃声,哭喊声,惨叫声,连绵不绝。 她回身,正要参与进去... “阿刑...” 好嘶哑的声音,她哭了有多久? “主君。” 她折了回去。 女人缓慢起身,很显然,她在用尽浑身的力气。待站定,她撩起贴在脸上的鬓发,向后拢去。 “很高兴...你还能这么称呼我。” “我还有什么能做的事吗?”除了杀了她。 摇头,随后撕心裂肺地笑了起来,再然后,她因为体力透支,身体像散了架似的向后倒去。 埋在她的怀里,雨点打湿了她的眼睛。 “阿嬷死了,阿妈阿爸被他杀了,阿刑,对不起...” “你没有什么需要向我道歉的。” “如果我当初听了你的话,也许就不是这种结果了!”她愤恨地捶着自己,像是在对待自己的死敌,“为什么当初要听他的,为什么要放任那个人自由出入,如果不拨给他资金,事情也许还不会发展成这样...为什么,为什么!!!” 龙亚刑一边拦着她,一边询问最后的细节,“那个人,那些红色饮料...” “...你说得没错,那是一种毒药,一种...我们目前无法解析的慢性毒药。后来,我以会话的方式慰问幸存者的时候,他躺在床上——也只能‘躺’在床上...因为据医士所说,他的骨头全部都融化了,像个无脊椎动物,然而各处脏器却惊人地没受到损害。直到那一晚...” 她的脸色骤然变得可怕,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他,他...” “他怎么了?” 龙亚刑瞅瞅身后,厮斗的声音渐渐变小,从远处涌来一片黑影,反抗者赢得了胜利。 “他爆炸了,房间里都是血...本以为做好防护,转移及时,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他的血有那么强的传染性,整个院区都被传染上了...” 然后,一切便开始脱离她的掌控。 听闻这一切,龙亚刑不禁浑身发抖。 不过是短短三个月时间,从她被贬西境,成日像个孤魂野鬼一样无所事事,度日如年,想不到东璃竟然发生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也才不过九十来天,这里就像灭国一样生灵涂炭,尚存的人们因为各种原因集结到一起,共同推翻无能的君主... “...阿刑,我是不是自作自受?” 皇旗已倒,大势已去。欧阳杏勉强起身,看了眼不远处的义军领袖,在她入土之前,还有件事要做。 “如果是自作自受,要忏悔的不只是你,还有对于帝王的决策,一味听之任之的臣子。”龙亚刑无奈地笑了笑,“一失足成千古恨啊,阿杏。” “希望以我为鉴。”她叹了口气,眉目微阖,片刻,锐目寒芒,掷地有声,“逆臣御刑,欺君犯上,数日以来,派尔驻守边疆,然不知悔改,光天化日,擅闯王城,故罢免尔职,将尔驱逐出境!” “什——”话音未落,只听“嗖”的一声,身边的人应声倒下。 “修造——!”看清那人,龙亚刑正要冲过去,倒下的人轻轻唤她,“阿刑...” “我在...”龙亚刑双膝跪地,将她的头枕在自己腿上,抓紧她的手,“阿杏...” 欧阳杏喘着粗气,嘴边不断溢出血,她克制着自己不要咳嗽,“阿刑啊...咳...阿刑...我要去找她们啦...这江山,皆败于我,实在有愧...阿刑,对不起啊,阿刑...” “别说了,阿杏...”她深深地低下头,咬紧牙关。 好黑啊...好冷...抓着我的手啊,阿刑... 我要...抓不住你了... 欧阳杏使尽最后的力气,抓着她的衣领,手指攀扶在她的后颈,摸着她的脸,她的唇,她的眼泪,“替我照顾好橘...我亏欠她太多...还有...” 说完那句话,欧阳杏剧烈地咳嗽,止不住地吐血,最后,带着满眼的泪水离开了这个世界。 合上她的眼睛,龙亚刑轻轻地将她放在地面,脱下衣服盖上她的脸。 “稍等一下,阿杏。”龙亚刑佩剑出鞘,顶着倾盆大雨,冲向黑压压的义军。 “大人...”一旁的副官提起卷刃的武器,正要带领身后的兄弟拼杀过去—— “不用。”举起手,简单地示意,前行的队伍立刻停了下来。 扎着长马尾的女人翻身下马,一把拔起插在土里的长枪,“不过是条丧主之犬罢了。” 说着—— 饶有兴致地注视这张凝重的脸,醒来多时的男人闲适地坐在床上,单腿支起,托腮询问:“她这症状持续多久了?” 离筑靠在桌沿,一脸无奈,“刚刚。” “去哪了?” “我没资格回答。” “呵呵~那你们的伤是怎么回事?” “有人追杀她。” “嗯...这倒有些在意。”尊夜说着,悠然地下床,抻了抻懒腰。随后,他俯下身,屈起手指,冲着她的额头—— “靠,你干吗!”从脑门儿传来的疼痛令她怒叫。 好在她头铁! “皮糙rou厚的,不错。”来个鞭子给块糖,轻轻吹了一会儿,直到她摆摆手。 “当然不错,不然你的责任大去了!”龙亚刑瞪着他,眼前的男人性格散漫,穿着随便,要不是有这张脸,和外面随处可见的邋遢大叔简直没什么区别。 她垂下眼眸,一路向上,盯着他的凉拖,他挽起的裤脚,他沾着食物杂渍的背心,“想不到,我父亲制定的规矩不少,独独少了你这里。” “是有什么不满么?”他问。 “是啊,你穿得真是随便。”她答。 空气中沉默数秒,离筑适时地打岔,“学长,我们是来医治的。” 学长??? 龙亚刑移开视线,确定了眼神,没开玩笑。 属实厉害。 她五体投地。 尊夜微笑地看着她,“震惊,鄙夷,还是别的什么?” 她回过头,竖起大拇指,“牛。” 所以... “展示一下呗,年纪不大,勇当校医?” 话都说到这了,不展示一下,会被她看得更扁。尊夜脱下白大褂,来到一堵墙前,开启暗门。 “谁先来?” “我吧。” 怪叫一片后。 从暗门里走了出来,龙亚刑拍拍冰华的肩膀,眼看着她关上门,然后,靠在离筑身旁,神清气爽地伸展了下胳膊。 “啊,抱歉。”挥舞过度,甩到了他。 “没事。”握着她的手臂,细细查看,伤口皆已消失,想必其它位置也被医治好了。他这才松了口气,轻轻放开手,“你刚刚...在想什么?” 那种神情,看得他喘不过气来。 当然,“如果可以向我倾诉的话。” “哦,那个啊,爽爆了!” 还别说,虽然那个医生邋遢得很,但手法不错,几招下去,舒筋活血,健脾止痛,全身心都脱胎换骨,还能促进消化,令人食欲大增。 没想到他这么全能,真不知道她爹从哪淘来的这件宝贝,怪不得如此纵容。说句难听的,打架的时候带个他,敢与死神互拼杀!一边受伤一边治疗,小命在冥界的门口反复跳跃,这感觉,岂不酸爽! 她又在想什么??? 离筑哭笑不得,她的脑袋简直装进了万丈星河,有够天马行空,出乎常人。不过,这样的她... “你笑什么?”脑补中的人合上冥界的大门,回归现实,“哦对了,既然餐厅还没修好,就没有人拦着我到外面吃饭了!” 就算修好,也不妨碍她出去溜达。毕竟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憋在学校里多无聊。 “你今天打算吃些什么?”旁边的人突然问道。 “我也没想好。”她眯起眼睛,“难道...你有想法?” “嗯,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早做准备。”上好的食材...他在脑海里筛选着店铺。 不是吧?她只是说说,“你确定?” 那可是地狱级副本啊。 每当她选好食材,泡在水池里洗澡,点火,失败,开闸,点火,倒油,大火,倒菜...就看那满屏的油点,崩得她全身都是,好在用锅盖救急,哪知台边的菜刀顺着溢出的水流“啪嚓”一声掉落在地吓了她一大跳... 如此案例,不胜枚举,以至于如今在旧舍看到厨房,她都默默地把门关好,如无必要,绝不踏进。 “嘿!”眼看着她的思绪又要再次飘远,他及时把她拉回,“很确定,你就等着吃吧。对了,那个人送你的便当...” 说话间,暗门打开,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冰华...喂,医生,让你治疗不是让你伤害啊?”轻抚女孩的后背,这楚楚可怜的模样,令人好生疼惜。龙亚刑小心地问道,“怎么了?他说什么还是乱做了什么?” 不会... 她握紧拳头。 “没有,阿刑,他没有...”女孩急忙否认,但...这哭得更厉害了啊? 两双眼睛向他投来,一懵一懂,很对称。 尊夜背倚墙背,端着手臂,看着离筑,“她前不久剧烈运动来着?” “嗯。”一边应着,一边站在两个女孩前面。 龙亚刑偏过头,正对男人的眼睛。 “好在,没伤到她的孩子。”尊夜对她说道。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