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心颤

    裴星泽睡着的时候，裴念看着湖面发愣。

    如此静谧的时候，明明是温馨的姐弟相处时光，她的心底却不合时宜地浮现出一丝怪异。

    怪在哪里呢？

    裴念看着静默的湖水，大脑运转不出答案。

    裴星泽醒来的时候，发现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匀长的呼吸声近在咫尺。

    他愣了愣，心脏瞬间跳得极快。他将手按在胸口，企图让那恼人的动静轻些，以免震响的心跳声被jiejie听到。

    裴念正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尽管裴星泽的动作够轻，但她还是被细微的动作唤醒。

    裴念坐直身体，张唇打了个呵欠。

    裴星泽拉过她的一只手臂来捏。

    被捏得舒服，裴念由他去了。

    两人待到日头西下，橘黄色在天边显露的时候，才起身继续逛。

    这回在大道上走，两人照旧牵着手，裴念抬起两人交握的手，盯了会儿，总算明白了怪异感的源头。

    手心温热的感觉让人心热，但莫名地让她觉得有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这双手是姐弟二人的连接，这样的连接暴露在天光之下，她有种不安全感。

    “星泽。”

    寂静、零落的秋意中，他的jiejie，忽而出声唤他。

    “嗯？”

    “你有没有……”裴念皱眉想了想，最终还是顺着本能问道，“在大学认识新朋友？”

    裴星泽紧了紧她的手，他不明白jiejie为什么这么问，但他会如实回答：“有的。认识了舍友们。”

    “有认识女同学吗？”

    “啊……”裴星泽张了张口，“没有。”

    “你可以试着认识一些，”她抬起两人交握的手给他看，“总这样牵着jiejie，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

    “反正……”她想在脑海中搜刮理由，但失败，“就是不好。”

    “jiejie……”他停下来，立在她身前，双手扶住她的肩头，直视她的眼睛。

    “没什么不好的，”他的表情认真，“我不想认识女同学，有jiejie就够了。”

    这话更加奇怪了。裴星泽的眼神也直白得过分，裴念想扭头躲一躲，但被执拗地箍住肩头——他在等待她说些什么。

    裴念顾不得别的，慌乱地点头，只求赶紧从奇怪的氛围中抽身。

    裴星泽笑了，重新牵住她的手，走路的步子都变得轻快。

    继续在周边逛了会儿，最后两人吃完晚饭，打车回家。

    回家后，将换洗衣服准备好，裴念径直进了浴室。

    这套房的浴室姐弟二人共用，几乎每天早上，两人都能一起在洗手台前相遇，然后一起洗漱。晚上洗澡的时候，他们也会默契地错开时间。

    裴念洗得有些心不在焉。她将手心放在淋浴头下面接住热水，热水带走了手心里的湿意——他们白天牵到手心出汗，但没人松开。

    洗到最后，裴念才发现自己将浴巾没带进来。

    愣怔半晌，她还是决定出声找弟弟帮忙。

    “星泽？”

    “jiejie？”

    “我……”裴念站在浴室里，水汽弥漫，虽然隔着门，弟弟看不到她，但光着身子和弟弟聊天还是有些让人不自在。

    “可以帮我拿下浴巾吗？”

    “好，在哪里？”

    “在我房间。”

    没过一会儿，磨砂门被敲响，门被拉开一条缝，一条沾着水汽的细嫩手臂从门缝伸出。

    裴星泽的视线慌张地下落，又看到了沾着水汽的白嫩脚趾。

    透过门缝，浴室的氤氲雾气向外弥漫，磨砂门后的朦胧身影看不清楚，但足以让人联想篇幅。

    裴星泽的喉结滚了滚，强行让自己将视线定格在手中的浴巾。

    他递上浴巾，那双细腻的手却不小心与他的相触，柔软潮湿的触感比起白天的牵手过犹不及，心神颤动，他的脑子空白，但还记得稳住自己的手，让浴巾不至于掉落在地。

    浴巾送进浴室后，水汽被阻隔。

    收拾妥当，裴念将手覆上门把手。突然，她开门的动作僵住，她突然想起——

    她放浴巾的地方，下面顺手放了一条纯白内裤。

    裴念整个人从头到脚，rou眼可见地变红了。

    -

    国庆假期结束，裴念去公司入职报到，上班第一天就被拉进了一个项目组，和面试那天见的男生陈蒲伦、女生梅晴一组，负责设计几款小周边。

    是云享那款社交游戏公测前的公测纪念品。

    组长定下设计方向和要求还有物品参考，三人共同完成作品。

    白天没定下的主意，三人常常在晚上回家后开视频讨论。

    讨论之余，也会闲聊。

    比如——

    当屏幕里出现修长的手指将水果凑到裴念嘴边，她自然地吃下，软唇被不着痕迹地轻碰时，屏幕里二人都满脸惊讶——

    梅晴：“念念，给你喂水果的人是你男朋友吗？”

    裴念腮帮子鼓鼓的，一边咀嚼一边摇头。

    裴星泽在旁边适时地用笑音接上：“jiejie，还吃吗？”

    裴念再摇头。

    梅晴恍然大悟：“原来是弟弟。”

    另一个视频框里的陈蒲伦眼神亮了亮。

    裴星泽偷偷扫了眼屏幕，在看到有男生时微蹙起眉。

    但jiejie的工作他不便干涉，只好找各种借口在jiejie身边跑勤点，比如喂水果，草莓、车厘子、橘子、苹果，变着花样，切出花形。当裴念表示不吃水果时就去喂水，水不要的话还有零食。总之，寻找各种借口往jiejie身边凑。

    他的目的太过明显，裴念很快就猜到。为了避免被各种投喂，裴念准他可以坐到她的身边陪着，要求是乖一些。

    裴星泽得到恩准，高高兴兴地、光明正大地坐在桌边，撑着手肘看jiejie工作。

    乖是很乖，起初裴念很满意，可是时间久了，弟弟炽热的视线几乎要在她身上烫出火星。被如此直白地盯着看，饶是石头做的人都会很不自在。

    第二天晚上裴念就给他下了禁令，在她工作时不要在身边了，乖也不行。

    裴星泽委屈，眼神当即变得可怜巴巴又带着点幽怨。但裴念跟他说这个项目马上就结束了，他顿时看开，又变得开朗起来。

    一周时间，裴念职场的第一份答卷交出。初稿定了，三人的工作完成，梅晴提议去聚餐。

    一个叫一个，最后同期的七八个实习生都要去。人一多，自然而然地闹哄着要去唱歌。

    聚餐当天，裴念给弟弟发了消息，说她晚上不回家吃饭，有聚餐，晚上可能晚回家。

    裴星泽回：好，jiejie注意安全。

    进KTV包厢后，啤酒在桌上摆满，还有桌游。

    裴念不太擅长桌游，成为当晚输得最多的人。

    啤酒杯杯下肚，梅晴和陈蒲伦担心地望着她，陈蒲伦要帮她喝，她摆手拒绝。和一群大学生在一起聚的机会不多，偶尔酣畅淋漓地玩一次也没什么不好，她不想表现得太忸怩。

    于是当桌上的手机使劲震动时，裴念扶着晕晕乎乎的脑袋，查看自己的手机。她勉强能辨认来电人是谁，没有多想地接起电话：“星泽……”声音像云一样飘忽。

    “jiejie，什么时候回来？”电话那头的裴星泽一听到她的声音就皱起了眉头，jiejie的语气不甚清醒，像是喝了酒。

    “唔……我、我不知道。”她确实不知道。

    “你在哪里？”

    “嗯？”裴念的脑子已经处理过载，像蒙了一层雾，“你说什么……”

    “jiejie，”裴星泽深吸口气，“把手机给你旁边的人。”

    这句她听懂了，于是她转头找梅晴，梅晴正在和别人热烈地猜拳，再转头，陈蒲伦正疑惑地看着她。

    裴念将手机递给他：“可以、帮我接个电话吗？”

    陈蒲伦代替她听电话，她只瞧见陈蒲伦的嘴唇张张合合，和弟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包厢有人在唱歌，她听不清。不一会儿陈蒲伦就把手机递还给她，他还说：

    “你弟弟说要来接你。”

    裴念点点头，发现自己喉咙有些干。口渴的她将视线投向桌上未开封的啤酒，眼睛亮了亮：反正弟弟会来接她，那她再喝一点儿也没关系吧？

    于是当裴星泽打开包厢门时，看到的就是抱着酒瓶，软乎乎趴在桌上，身上还披着别人外套的——

    jiej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