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乡 - 经典小说 - 纏歡入骨(兄妹骨)在线阅读 - 第二章 哥哥們

第二章 哥哥們

    

第二章 哥哥們



    喬隸書的臉上依然保持著得體的笑,卻偷偷咬緊著後槽牙,他深邃的眼眸如冬夜的寒冰,對著喬行書熱烈的眼神散發著冷煙。

    「長輩們都在場,你們兄弟倆在說什麼悄悄話呢?」

    喬金權掌管了喬家多年,儘管兩鬢發白,還是不怒自威,現下他雖然春風滿面卻稍微不滿,長輩說話的時候晚輩要乖乖聽講是喬家的家訓。

    喬行書嘴角噙了笑,他再把手中白酒倒滿走到喬金權的身旁,抬起酒杯:

    「大伯,行書踰矩了,自罰一杯。」

    他放低酒杯,杯口敲在喬金權酒杯的杯身,將姿態擺到最低然後一口乾掉。

    喬家三位爺rou眼可見開懷,喬金權威嚴的眼神難得充滿慈愛,他看著眼前兄友弟恭,心中滿意。

    南城喬家是百年大族,經過幾代人的耕耘奠定了南城的商業帝國,由大哥喬金權掌權經商,二爺喬金財則是坐穩政治地位疏通管道,三爺喬金宗是現代大儒,任職於南城柳宿大學新媒體傳播系教授。

    「要說這八面玲瓏還是行書,這點你哥確實要學學,打小就是個悶葫蘆,國外待這麼久了也不見活潑一點。」

    聽見自家大哥誇獎自己那不爭氣的兒子,喬金財連忙擺擺手,又舉起手中酒杯對著眾人晃了一輪乾了。

    「這是隸書回來大家才有空這樣放鬆,不然平常咱自家人連要見個面都是在董事會上,連話個家常的時間都沒有,多磕慘。」

    平時寡言的喬家三爺喬金宗終於開了金口,他淡淡笑著,語氣十分溫和。

    「二十四小時的飛行時間,剛下飛機就被拖來陪我們幾個老頭喝酒已經很有孝心了,等甜湯出來後三叔再跟你們倆的父親續攤,你們兄弟再自己續了阿!」

    喬隸書沒有說話,他只是又抬起了手中的酒杯然後又敬了一圈,

    他也曾活潑,他也曾熱情,他也曾是個孩子,他也曾拿著心愛的玩具迫不及待的與爸爸媽媽分享,卻只有換來冷淡的回答。

    一次又一次的冷漠,一次又一次的敷衍,為了得到父母的重視他成為的最優秀的孩子,他對父母的愛最後換來了繼承人這個沉重的枷鎖。

    談笑風生之際,喬隸書已經將甜湯依次敬給喬家的三位爺,已經染上醉意的眼睛終於對上了那雙帶著戲謔的雙眼。

    他們有同樣的基因,眼睛都略長且上揚,眼睛炯炯有神,眼尾細長像把彎刀帶著勾,一個眼神就能攻破了人的心。

    喬隸書使了個眼色,喬行書站起又敬了長輩們一杯茶後離開了現場。

    兩兄弟相繼上了後座後幾乎是攤著,雖無爛醉,卻如同泥蟲癱軟,再也沒有貴公子的形象。

    喬隸書忍不住大掌直接巴了喬行書的頭,聽到他痛的哀號喬隸書臉上才有了一絲絲的快意:

    「說吧,她目前是什麼狀況。」

    喬行書揉了揉頭頂,略長的捲髮被揉的有點打結,他睨了喬隸書一眼,非常不滿的說:

    「不會吧!你到現在都還沒連絡上meimei阿?」

    他看到喬隸書臉上好不容易浮起的淺笑在一瞬間收回,他心中情緒有說不出的感受。

    兄弟倆的年紀只不過才差了幾個月,是同一時期扛過喬家鐵血男兒教育的夥伴,也是最殘忍的對照組,

    課業成績、cao行體育都是家族長輩的談資,喬隸書不僅出生大他半歲,在這樣封建的家庭中,不僅佔了長房長孫的地位,其他領域也都壓他一頭。

    就連他從小熱愛的大提琴也因為喬隸書的實力輾壓而產生陰影,從此再也沒碰過大堤。

    剛才多意氣風發的一個人啊,怎麼現在變成一副憔悴模樣,才剛要奔三的年紀氣質卻格外滄桑。

    喬行書感到釋然,如今看來,誰才真的贏過誰?

    他扯起嘴角給喬隸書一個笑容,微長的捲髮原本用髮蠟往後梳的乾淨斯文,此時卻已經凌亂,落出的碎髮勾在他光滑的前額,為他精雕細琢的五官襯出更多的少年氣息。

    「我們從小爭到大,你處處壓我一頭,我以為我這輩子不會贏過你。」

    「但在織織這邊,是我贏你了。」

    喬隸書聞言將臉轉向喬行書的方向,他感覺心口堵著牆,堂弟的話像是一雙無形的大手,愕然抓住了他的心臟,大腦短暫的缺氧,濃長的鴉羽在眼瞼處蓋著陰影,讓他神情更憂鬱了些。

    「她現在的日程很滿。」

    喬行書晃了晃左手的手腕,白瓷的RM055才從衣袖裡頭了個縫,伸出秒針跟他打了個招呼,他看了一眼定位在十一的短針後緩緩沉思:

    「九點的品酒課結束,這時間她早睡了。」

    「她明天的日程是小提專業,再三個月就是帕格尼尼預賽。」

    喬隸書的眼裡有一些茫然,他與織書斷聯的這幾年,都是為了讓自己能夠快速成長,成為能夠掌握喬家權力的參天大樹。

    一切的理由只是為了讓他的寶貝meimei和未來可以得到他渴望過的自由,她不想做試卷可以不做,她不想練琴可以不練,她該自由的笑,她該自由的哭。

    甚至是她能自由決定她的婚姻,她的未來可以自由選擇,他會隨時為她保駕護航。

    但時間呢?會等嗎?他忽略了在他長成大樹之前,她也在長大。

    車窗上的街景還在不停置換,車頂上日蝕燈光柔和顯映,微弱的光照不清照不清楚他的表情。

    他很心慌,他不在的這幾年,她是否受到與自己同樣的教育?

    那年他快撐不下去的時候他就會想著她,那她呢?

    負面情緒如同親盆大雨,將他從頭到尾濕的透徹。

    喬行書看著兄長的反應淡然冷哼,他的眼神已經恢復了清明,他稍微移動了上半身,大手才從中央的車載冰箱取出存放在裡面的拉佛格,他倒了一小杯地給了喬隸書。

    「喝點,提提神。」

    喬隸書接過酒杯,看了手中的消毒水,意味不明的睨了他一眼,見他又勾起那玩世不恭的笑容:

    「織織跟我們都不一樣,從小被寵的捧著大的,是個人間無憂的小公主。」

    「她考試後不論成績與否,伯父伯母會帶她去高山朝拜,去海島度假,出國購物。」

    「我知道她不想寫卷子可以不寫,想看漫畫可以看,她的世界啊,與我們不同。」

    可也是這份「不同」,讓他心中始終恐慌。

    喬行書說著,也觀察著喬隸書的臉,講到這些事時喬隸書的表情才有rou眼可見的鬆馳,喬行書繼續說著:

    「當然啦,小時候咱倆是被棍棒逼著做卷子,織織是懂事後自律自習,小時候武術課我們連個馬步都蹲不好,織織練舞的時候光是一個壓腿可以壓兩個小時。」

    「所以她確實非常優秀。」

    喬隸書終於喝掉了手中的酒,他觀察著堂弟的表情,從一開始對長輩的虛以委蛇,到現在與他推心置腹,他們私下根本不用互相假裝。

    喬行書臉上還掛著痞痞的笑容,那雙柔和瑞鳳眼突然變的犀利,他話鋒一轉:

    「但是你不在的這些年,織織的笑容越來越少了,我先回來的那陣子,她還會向我問問關於你的事。」

    「到後來我主動提起時,她對關於你的話題再也沒有期待。」

    起伏的胸腔緊繃著,喬隸書握在中央扶手上的手用力到泛白,他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下的車,什麼時候回的家。

    意識回攏後他已經站在某個房間門口,他在門前站了很久才輕輕敲了門,走廊空間很亮,只有他的周圍氤氲著黯淡,夜晚空氣很安靜,只有沉默震耳欲聾。

    他正要伸手轉動著手把。

    「隸少爺,您回來啦!」

    喬隸書轉頭發現是管家方叔,他禮貌地給了笑容回應。

    「好久不見了方叔叔。」

    方叔剛換下管家制服,他慈祥的眼神充滿關愛:

    「您找小姐吧?她已經不住在主棟了,夫人說您不在的時間太久,宅內不能沒有人氣,讓她搬到後棟跟您一同居了。」

    「謝謝方叔。」

    他回到房間,相同的格局,陳設早已被翻新過,是新穎的簡約大氣風。

    格局通透,特殊訂製的海斯騰床墊佔據了房間的五分之一,淺銀灰的床包自然垂墜,深藍色皮革包裹著床架向地板延伸,深灰色的大理石地板磨得鋥亮,不得不說喬母的眼光毒辣,所挑的東西都很符合他的性格,沉穩、內斂、冷淡。

    冷淡色調的房間唯一顯眼的只有靜靜站在床前的五個鋁合金行李箱,它無聲地告知著這個房間的主人終於回歸。

    整理好一切,他將房間、浴室與陽台的燈光全部打開,躺在床上闔了眼,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