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乡 - 言情小说 - 先帝崩殂后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145

分卷阅读145

    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时,旁侧一道平静的声音出现。

“谢尚书,刺探陛下病情,非臣子本分。”

听到这声音,谢允眸光微敛,转身颔首道:“原来是石太尉,失礼了。”

石梁玉凝视了片刻厚重的殿门,嗅见内中传出的袅袅药雾,道:“听闻陛下已经醒来,本官以为本官来得算是早的,未想到谢尚书更是早了一步。”

谢允道:“太尉来得不巧,陛下一醒便处理了半日政务,眼下精神疲乏,恐怕没有那个心力应付朝政,眼下天色不早,恰巧下官也有事想和太尉相谈,不如一同离宫吧。”

石梁玉自然没理由拒绝,落后了半步,跟着谢允缓缓朝宫外走去。

“……平日里政务繁忙,倒是很少有机会同谢兄对谈。”

斜阳西照,拖长的影子一步一步,缓缓自雕龙画凤的石柱上映过,两个人,两般心思,言谈间各自机锋。

“毕竟谢某从小龙门学成得早,确实也没什么同窗旧谊好回忆的。”

石梁玉道:“那石某可以称谢兄一声学长了。”

谢允嘴角牵起一丝没有温度的笑,道:“虽是师出同门,但毕竟物是人非,如今石兄位列三公,想必连成晖太傅在时,也未想到今日有这般际遇。”

成晖……

石梁玉默默听着,神色并无波澜。

“对了,提起先太傅,谢某记得先太傅的忌辰也快到了,陛下想在小龙门中为先太傅起一英烈阁,英烈阁中需有合适的人选题字,石兄以为推举何人为宜?”

石梁玉道:“若是徐公在朝中,当以徐公为宜,如今徐公告病,名望与地位合适者寥寥,何不请陛下亲题?”

“谢某也这么想,只是陛下龙体抱恙,不宜出宫,且陛下本人也不愿以弟子身份惊扰先师。思虑再三,谢某倒是想推举一人,届时还望得到石兄共同举荐。”

石梁玉已有预感,袖下的手指轻轻握起:“谢尚书请直言。”

“成国公成钰,他虽避世治学多年,但却是桃李满天下,名望自不必说,更是你我座师……最重要的是,陛下也期盼他能回京共襄盛世。”

一句话,谢允的声调缓而长,侧眸看向石梁玉时,试图从对方面上寻觅出不一样的神色,但对方却仍是波澜不惊。

“……石兄以为如何?”

“成国公。”石梁玉道,“谢尚书想让成国公千里迢迢回京,应不止是为题字一事吧?”

“当然不是。”步步试探,到这一句,谢允方才说出目的,“陛下也是人,为国思虑日久,身边却无一人是知音,长此以往恐怕抑郁成重疾。谢某自幼看着他们二人相知,如今既有机会,何不成就一场美事?太尉不这么以为吗?”

“……美事?”两个字在齿间轻轻咀嚼,石梁玉阖目道,“非吾等相阻,徐公在时,已给过成国公机会。可惜国公不愿放下身段为国尽力,石某……也深感遗憾。”

谢允道:“那么也就是说,只要成国公愿意,石太尉必定会全力支持这桩亲事了?”

“谢尚书。”石梁玉的语调终于冷了下来,“此乃大事,当需朝□□议。”

谢允笑了笑,道:“是谢某失了分寸,只是谢某有可能与太尉结为亲家,故而今日才多说了几句,还望太尉海涵。”

“亲家?谢尚书何意?”

“也没什么,好事成双而已。谢某今日顺便在陛下面前提了一句我那堂妹对太尉有意的时,言谈间问了问陛下是否愿意赐婚,陛下她……”看到对方身形一僵,谢允放慢了语速,“陛下说,她会考量,还望太尉大人有个准备。”

第三次了,这一次,终于要把他彻底排除在她的世界外了。

“……谢尚书有心了,只是士庶有别,石某平民出身,且家中也已收养了一名义女,实不愿耽搁了令妹。”

谢允见谈得火候差不多了,道:“无妨,闲聊而已,重要的是……太尉大人当知晓,世事汤汤,非人力可毁,有时接受命途安排,平稳度日,也并无不可,告辞。”

天幕吞噬了最后一道夕照,石梁玉一个人仃立在夜风冷冽的宮中,他恍惚中看了一眼足下的青石砖。

他太熟悉了……这是他害死成晖的地方,是他亲手将毒药送给了恩师的那个地方。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走上了一条畸形的路,一步步像个怪物一样,吞噬了季沧亭的一切。

“我错了吗……”

饮下一口冷入骨髓的风,他缓缓抬起手臂覆在面上,暗紫色的袖袍遮盖住眼前朱红的宫门,也遮住了眼底最后一丝光亮。

“如果我真的错了,我早就应该受到惩罚,可是你们一个一个死的死,走的走,却还是没有人来惩罚我,那我会继续走下去,只要我走到最后,我……就是对的。”

……

岭南。

“……成晖先师当年逝世之谜已有所眉目,布局已下,宫中有贵人已应允相助,若成可除朝中隐祸,君安心休养,待回京时,必予君一片朗朗乾坤。谢允敬上。”

水榭楼阁中,一个身穿青衣,姿态优雅的妇人缓声念着来信内容,阅罢,若有所思道:“这些年彭校尉案的线索已经是个死结,再查毫无意义,反倒是谢尚书另辟蹊径,关于成老太傅的死因查出些许眉目,这小半年布置下来,终于要成局了,国公以为如何?”

眼前的山河依然是一片模糊的色块,但比起数年前,眼、心、神魂已平静了许多。

成钰接住一片檐上飘转而落的枯叶,依稀的枫红色,恍如记忆里季沧亭盔甲的颜色。他闻言,徐徐道:“依谢允的性子,他必是开局前先挑衅对方了。”

青衣妇人神情一肃:“国公以为这是打草惊蛇?”

“不能说谢允这一步走错,挑衅是看对方的心性,倘若对方心性不稳,挑衅就是打乱对方阵脚,谢允得一先手;倘若对方足够稳重,或者过于疯狂,此举则可能造成意外的变数。”

青衣妇人面露奇色:“妾身自闽郡而来,经由庾夫人才投至国公门下为谋士,自问所见智者也不少,朝中那大患究竟有什么本事,竟能让整个大越的名门世家都感到这般棘手?”

这青衣妇人乃是闽郡一姓梁的奇女子,少时嫁予闽郡太守为妻,太守曾病重无法理事,妇人便越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