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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说,“不方便可以不说。”“可以说,这个是经过他本人允许的。”方适说,“他曾经说过,如果我未来的对象感兴趣,可以把他人生故事的一部分说出去。”杨羽凡表情有一瞬间的停滞,这句话,让他心中有了很沉重的、不好的预感。“他是艾滋。”方适说,“艾滋合并非霍奇金淋巴瘤。”杨羽凡说:“我只能听懂前面……那个什么瘤?很严重吗?”“我上次上课的时候,问过你CD4在人体免疫系统中的作用,当时你给了我很不错的答案。那你应该知道,人体在感染HIV之后,免疫系统受损,会比普通人更容易感染,这种叫做‘机会性感染’,只有HIV加上机会性感染,才算确诊艾滋病。”“这个非霍奇金淋巴瘤,就属于其中一种机会性感染,我这样说你能听懂吗?”“可以。”杨羽凡说。“再说得通俗易懂一点,这个淋巴瘤是一种癌症。”方适说,“小艾是侵袭性非霍奇金淋巴瘤,这种淋巴瘤生长和扩散的速度非常快,同时症状也会很严重,加上他有艾滋。”“该怎么说呢……”方适舔舔唇,他今天嘴巴有些干,“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帅小伙,到分别的时候,他已经形销骨立,和最开始时完全不同了。”方适并不是一个很会讲故事的人,但因为这件事是他亲身经历,所以哪怕词句混乱,刻意轻松,杨羽凡也听出方适每一句话说出口时,埋藏在心里深深的痛。这是一个很“俗套”的故事。医生与病人相遇,相处,相知,相恋……到最后相离。而且还是生死相离。他们经历过在绝望中寻找一丝丝希望,也经历过希望变为绝望。他们的爱与生死挂钩,是刻骨的,也是难以、甚至说是无法忘怀的。是没有人能插足进去的。杨羽凡心情愈发难以言表。他原本以为方适和前任就是很正常的和平分手,他没想到会是这样刻骨铭心的死别。这要他任何自信地说,自己一定能够比得过这个人,一定能够把对方赶出哥哥的心,让自己占据进去。他第一次觉得那么无力,他做不到。不光光这件事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事,就杨羽凡自己本身,也做不到去和一个死人“争地盘”。“我刚刚说,他同意我把他人生故事的一部分告诉你。”方适说,“还记得吗。”杨羽凡点头。“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叫他小艾吗?”方适问。杨羽凡说:“这不是昵称吗。”方适说:“不是,是因为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他人生另一部分故事。”杨羽凡:“啊?”方适凑到杨羽凡耳边,轻声的说了句:“……毒.警。”杨羽凡停下脚步。“他曾经和我说过一句话,他说,他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世界上的一个幽灵,他来过,但是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方适说,“所以在他走之后,我还一直把他的照片摆在床头。”“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我不希望自己忘记他,我不想让他真的成为幽灵。”“另一个则是因为,他是我接手的第一个艾滋病人,也是我实习后面对的第一次死亡。无关男朋友的身份,只是单纯的医患关系,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自己的无能为力。”“所以我以他来激励自己,不要忘记初心,无论前进道路有多困难,都不能放弃寻找‘解药’的脚步。”方适语速不快,努力地剖析着自己的内心想法给杨羽凡听,他说得很清楚,一丝一毫的保留都没有。仿佛根本就不害怕杨羽凡会离开他,也或者说,是知道杨羽凡听完后一定会离开他,所以想不留遗憾,也不留隐瞒。“你知道吗,我甚至没办法参加他的葬礼,每年清明,也没法为他扫墓。他那句话说的没错,某种程度上,他好像真的从来没有存在过,我拥有的唯一一件和他有关的东西,就是那张照片。”“如果连照片都没有,我或许连他的模样都记不清了。”杨羽凡沉默地看着方适。方适也仰头看杨羽凡。杨羽凡心里很沉重很沉重,重到他根本无法开口说话,甚至无法动脑思考。这个解释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也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围。他爱的人,心里永远装着另一个人,这要他怎么可能接受。可是他甚至没有立场,或者说没有资格要求方适忘掉对方。因为杨羽凡知道,假如是他遇到这样一个人,听到对方说同样一段话,他也一定会像方适这样,永远铭记对方。网上流传着一句话,说“从来没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替我们负重前行。”小艾就是这样的人,他值得被有幸认识到他的方适记住一辈子。可这是作为旁观者的看法,他是方适的恋人,让他接受这些,杨羽凡很难心里没想法。“听完这些,你是不是想和我分手。”方适说。杨羽凡心脏重重一跳,他立马就想说不是,可这两个字突然堵在了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来。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那么害怕,又那么茫然过。他在见到方适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他,当时的心情或许不够明晰,可是在那一瞬间,他内心深处只有一个没有宣之于口的念头。——他想要成为方适的唯一。可是今天,他发现自己不可能是方适的唯一,永远也不可能。“韩凛以前和我说,现在的人无法接受自己的伴侣,有过这样的经历,没人愿意和一个已经不在的人比高低。”方适说,“比不过也没法比,你也是这样想的吗?”杨羽凡确实是这样想的,但是他不愿意点头。“这样想也是应该的,因为我也这样想。”方适说,“我没办法把我的心刨出来给你看几分属于你,几分属于其他人,但是这件事我在很早之前就和韩凛谈过,现在我也和你再说一遍。”“小艾确实是一位英勇的,无法替代的,我不愿意也不舍得忘记的人。但是他在很早以前,就已经不再是以恋人的身份,存在在我心里了。他是一个朋友,是一个榜样,是我想要帮助别人的初心。”“我很爱他,但不是以爱人的身份,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杨羽凡明白。“我和他的恋爱只持续了十天。”方适说,“其中有一半多的时间都在聊,等他死后,我会找一个什么样的人交往。”“是不是很奇怪,怎么会和爱人聊这种话题,从这方面看来,比起爱人,他更像我的兄长,但我不会找借口否认我曾经爱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