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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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吸血鬼缠着神父，不让他走。 少年把常服的下摆和单薄的被子系在一起，装模作样地盖好腿，他蜷起双腿，趴在上面，歪头眉目含笑地望着颇为无奈的神父大人。 “莱欧，你多大了？”那维莱特扫过身侧那系得粗糙的大蝴蝶结，哭笑不得地问。 莱欧斯利沉默了半晌，犹豫地说：“不出意外的话，是15岁。” “你不清楚吗？” 他耸耸肩：“没人告诉我还要记住年龄。” 脑子转了十八个弯，那维莱特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他的父母出了事故，是意外，又没人和他讲过，所以这个年龄只是估算，或者说，是他有意识的全部时间。 毕竟大部分吸血鬼一进入休眠就不知道要多少年，这期间又不会记录时间，年龄对于长生种来说并不重要。 那维莱特在他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崩，力气不算重，但光洁的皮肤还是红了一块。 少年控诉地瞪他一眼，右手迅速扯过罪魁祸首的手腕，张嘴在他胳膊上来了一口。 他没探出獠牙，仅仅用那迟钝的小狗牙在上面咬出个椭圆形的印子。 原本想用年龄说他的行为幼稚的，结果弹完脑瓜崩，对方又给了他一口，变相的说参与这场“互搏”的那维莱特也很幼稚。 “……”意外自己也被绕进去了，神父大人安静地盯着小臂上的牙印，摆出一副让人无法解读的表情。 做错事了？莱欧斯利偷瞄那维莱特，又望向还挂着口水的红印，心想这不是他先动手的吗？还他一下，没咬破也没吸血就很给面子了。 莱欧斯利仍然拽着那只热乎的手，见对方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反应，于是在神父大人审视的神情下，少年垂头在那牙印上又舔了舔。 “你……你在做什么？！”那维莱特终于有了生动的表情，震惊得瞪圆了眼睛。 少年解释说：“刚才好像咬疼了您，这样舔舔，伤口就好了，别难过，神父大人，反正是您先打的我。” 他义正辞严摆出证据，说明他的行为是情有可原的，而且他还大发慈悲地哄着他，世界上怎么会有他这样贴心友善的吸血鬼。 “……”那维莱特再次被这小鬼的行为噎着了，他抽回手，起身正准备离开，衣裳却把被子一块拽走了。 这下他又被莱欧斯利幽怨地盯着瞧了。 少年一把拽住即将离去的薄毯子，跟那维莱特较上了劲。 “哎，我的被掉地上了，神父大人，你别走啊。” 饶是如那维莱特内心坚定自持沉着的人也忍不住在内心腹诽，他到底为什么要把觊觎他身体又不明事理的小坏蛋带回来，明明要被驯服的是吸血鬼，可当莱欧斯利活跃起来，他突然觉得自己要被他折磨散架了。 “解开，我有事要去处理。”那维莱特用眼神示意他打开那个丑兮兮的蝴蝶结。 “为什么要走，神父大人你生气了吗？” “没有，”看着莱欧斯利握住系紧的蝴蝶结不放手，他叹了口气，放柔声调，“做完事回来陪你。” “真的？”这话里充满了怀疑。 那维莱特点头。 “那好吧，我放您走。”他缓慢地解开绳结，撇着嘴表露不满，那点小心思完全表现在脸上。 神父大人难得给予他一个柔和的微笑，他揉揉少年略硬的短发，让他好好休息。 “哦。”成功被顺毛的吸血鬼幼崽把温度极速升高的脸埋在被子里再也不出来了。 什么嘛，像摸小狗一样的动作。 还挺……舒服的。 ·· 思来想去，莱欧斯利还是决定要趁早解决回去的事。 窗边仅剩残阳余晖，现在正是时候。 之前那维莱特让他振奋起来面对现实，这对于吸血鬼来说都是可笑的言论，他目前唯一想做的就是摆脱过去的麻烦，隐藏身份，安然待在石白教堂里，也许再过一阵，等他厌烦了这里的人，等他无所谓神父大人这个有趣的玩具的时候，一把火烧了这里，再去其他地方，似乎也是个不错的打算。 打定主意，莱欧斯利穿上那维莱特给他备好的鞋，一起身就要离开。 搭在大腿上的被子垂在床边，他转头顿了一瞬，还是回去把它叠整齐，放在床脚才离开卧室。 这样做，那维莱特应该会高兴。 他想看到那维莱特那张淡漠冷静的脸上出现一些别的什么表情。 就好像能牵动他的只有他的主人。 对，他是“玩具”的拥有者。 所以下午他辗转反侧，觉得之前的相处方式应该惹得那维莱特生气了，虽然他嘴上没说，但莱欧斯利就是这么认为。 所以他要转变一种交流方式，让那维莱特喜欢和他待在一起。 傍晚的太阳已经不会灼烧皮肤，莱欧斯利还是第一次从阁楼下来，走在铺满石砖的小路上，上午过来礼拜的客人走得七七八八，杂役清扫教堂附近的垃圾和尘土，几个小孩在正厅前的空地上追逐打闹，看见有个陌生面孔从阁楼门口走出来，女孩立刻停下揍人的举动，捷琳娜用力拍上艾贝尔的后背，凑过去问他：“喂，你看那个人，好像是从神父大人的楼里出来的，你见过吗？” 艾贝尔白了她一眼：“拜托，咱们天天一块吃一块睡，你都不认识，我怎么可能认识，要不你去问问他，看看他什么来头。” 女孩点点头，又立刻摇头：“你怎么敢教我做事？我觉得你去更好。” “啊？凭什么是我？不是你问我的吗？我又不感兴趣！” 他们争执不下，互相吵闹的功夫，莱欧斯利已经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了。 人类小孩太聒噪了。 还没等他再走几步，捷琳娜和艾贝尔一左一右地朝莱欧斯利扑了上来。 可惜扑了个空。 他转头面无表情地扫视两个还没他腿长的小屁孩，不予理会，继续去找那维莱特。 捷琳娜讶然地回味这压迫感十足的眼神，忽然脸颊绯红。 艾贝尔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对方一点都不生气，甚至都没注意到他，男孩利索地爬起来，冲到了莱欧斯利的面前，阻止他的去路。 他鼓起勇气大喊：“你，你！说的就是你！什么人啊多大了叫什么名字我怎么没见过你为什么从神父大人的专属楼里出来啊……” 艾贝尔一口气不停歇地问了好几个问题，突然他看见对方扬起手臂，他太想逃跑了，可是余光瞟到捷琳娜，他又硬着头皮大叫：“你干什么！打人啊！我告诉你，这片可是神父大人的地盘，你胆敢……呜呜呜……你不准打我……” 冰凉的手掌落在艾贝尔的肩膀上，莱欧斯利弯腰与这个突然朝他大喊大叫又突然自顾自爆哭的小孩平视，他问道：“你知道神父大人在哪吗？” “嗯？神父大人？你不打我啊？” 莱欧斯利又重复了一遍：“他在哪？” 面前这棱角分明放大几倍的俊脸令艾贝尔脑袋热得咕嘟咕嘟冒气，他光注意这个人的声线了，都没听清他到底在说什么。 趴在地上的捷琳娜弄干净裙子上的土，极为淑女地从后面拍拍莱欧斯利空闲着的手臂，她几近温柔地说：“我知道神父大人在哪，小哥哥，我带你去好不好？” “行。” 目的达成，捷琳娜在莱欧斯利看不见的地方兴奋地咬紧牙根。 刚才从远处还看不太清，近距离观察，我的天呐！他真好看！比她见过的所有小男孩都好看！简直就是男孩之王……嗯，对，他就是王子！ 捷琳娜带他穿过教堂正厅，巨大的十字架后是色彩斑斓的，直通房顶的琉璃窗，那颜色仿佛在诉说神圣的故事，走过长椅，莱欧斯利新奇地环顾四周的陌生环境，他一言不发地继续跟着她从后门走出去。 教堂后是一片宽敞的空地，像个小广场。 四周围生长着颜色各异的漂亮小花，白色矮小的木制栅栏将它们保护起来，孩子们在这里玩耍更是增添了几分生气。 “小哥哥，我是捷琳娜，我能问问你的名字吗？” “莱欧斯利。” “真是好听的名字，”捷琳娜一一给他介绍这里的建筑，“莱欧斯利哥哥，这个是食堂，那边是我们的教室，旁边是宿舍。” 石白教堂后面，是他们完完全全为这些孤儿创造的小天地。 不过莱欧斯利对此兴味索然，他到处搜索那维莱特的所在，很遗憾，这里没有半点他的踪迹。 “什么时候到？”吸血鬼对陌生人没有半点耐心。 陡然压低嗓音的声音使捷琳娜打了个寒颤，她后知后觉地抬头望向这个漂亮的少年，应声说：“马上就到啦！莱欧斯利哥哥，那栋房子是神父大人工作的地方，他应该在那里。” 女孩停下脚步，望着走在她右侧继续往前走的少年。 莱欧斯利停下来，眯起眼睛回头看她：“为什么不走了？” 她解释说：“神父大人不让我们过去。” 少年扯扯嘴角，忽然微笑：“既然这样，你要好好听神父大人的话。捷琳娜，感谢你带我过来。” 被喜欢的人道谢的小女孩晕头转向地红了脸，她激动地原地跺脚，随后还是离开了这里。 殊不知转身继续前行的少年又压下了唇角。 面前的屋子没有窗户，仅有两人可通过的一扇门。 他没推动这扇门，应该是里面上了门闩。 莱欧斯利无所顾忌，他礼貌地敲门，询问道：“神父大人，你在里面吗？” 屋内传来轻微纸张摩擦的声响，以普通人的听力，绝对辨认不清，莱欧斯利垂下眼帘，继续敲门。 神父大人背着他在做什么？ 有点好奇。 不久后，似乎是实在躲不开了，里面终于有人打开了房门。 果然是那维莱特。 来者惊疑地望向他：“你怎么来了？” 开门以后，里面的动静更清楚了，呼吸声……里面还有一个人。 莱欧斯利侧头大大方方地往室内瞟。 男人又问他：“为什么不在卧室里休息？” 少年伸手拽着男人的衣裳前襟，淡淡地笑道：“您说今天要带我回家，神父大人，您不会忘了吧？” 提起这个话题，那维莱特愣怔一瞬，他回答说：“马上天黑了。” 莱欧斯利摇头：“就像您说的，我不能坐以待毙，黑暗也不能阻止我。还是说，您现在不方便？” 小滑头…… 那维莱特的右手背在身后，向屋里的人打了个手势，也没管对方是否接收到了信号，他走出来，关上门，带着莱欧斯利离开这里。 偏偏还被这只吸血鬼发现了端倪。 大意了。 几辆马车停靠在教堂后侧方，他让莱欧斯利先进去，那维莱特需要换下这身常服才能出门。 注意到少年还穿着那双不合脚的拖鞋，那维莱特沉默地移开视线，迅速上楼换了一身利落干练的工装服。 从未见过那维莱特如此着装，少年恍惚间错失了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再眨眼将俊朗的男人纳入眼中，莱欧斯利突然开心起来。 莫名其妙的愉悦，找不到源头，不过无所谓。 男人坐在马车前，回头问他：“你记得你家的大概方位吗？” “当然。”吸血鬼的嗅觉也很敏锐，他可以循着味道，找到目的地。 莱欧斯利从车厢里弯腰走出来，跟那维莱特一样坐在了外面，暖意融融的微风袭来，舒服得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你出来做什么？” “给您指路。” 那维莱特握着缰绳没动：“晚风寒凉，你又要头晕了。” “不会。”他没听出那话中的深意，执着地要和那维莱特做在一起。 “算了，如果你非要坐在外面，那我们换一种更快的方式吧，”那维莱特跳下马车，抬头问他，“会骑马吗？” “骑马？马是……这个吗？”莱欧斯利指向面前温顺乖巧的黑马。 男人去马厩里挑了一批白马，他率先越上马背，行至少年身边，向他伸出手臂：“上来，我们骑马过去。” 这要怎么坐上去？ 在莱欧斯利思索的时候，矫健的胳膊迅速把他拉了上来，少年还没反应过来，白马就听从主人的指挥，一跃千里。 颠簸震荡的感觉不算好受，但后背紧贴着的胸膛却是极为灼热。 两人的心跳声逐渐重叠，又很快相离。 是他自己的心跳变快了。 新鲜的感觉触动着吸血鬼，在心底欲望的驱使下，他选择靠在了那维莱特身上。 好暖。 他贪恋这种感觉。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