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暴乱〃宿命
119.暴乱〃宿命
医疗室一角。
6米长的检查区被刻意留出,雪白的墙面上,标准视力表在射灯照射下格外分明,黑色的字母排列整齐。
“咦……柏崎教练?”
棕发青年站在门口。
女人回首。她还穿着理疗室的白大褂,正在诊疗台前整理着检查用的遮眼片和记录表。
“中午好,雪宫选手。今天由我来负责你的检查,增田医生临时有个研讨会需要参加。”
雪宫剑优有些迟疑地在检查区坐下。
他的手掌搭在膝盖上,指节处微微凸起,青筋在浅色皮肤下若隐若现。
“不用担心。”
智江歪了歪头:“我只是记录一下数据,专业的验光和其他检查会等增田医生回来再安排。”
“……我明白了。”
雪宫点了点头,唇角勾起惯常的柔和弧度。
“那么,请你先摘下眼镜吧。”
青年双手捏住镜腿。
眼前的世界瞬间变得模糊不清。雪白的墙面和黑色的字母失去了原本的锐利轮廓,像是隔着一层迷蒙的薄雾,逐渐远去。
连女人的面孔都模糊成了一团浅色的影子。
他只能看见一袭白色在视野中晃动,随着她靠近,一阵若有似无的薰衣草香气轻轻萦绕在鼻尖。
"给。"
她递来了消过毒的遮眼片。
雪宫去接,却感觉到手中的眼镜被捏住。他顿时一愣,抬眼望向面前的女人。
模糊的光影中,一双褐色的眼睛直直闯入视野:“可以先放在桌上。”
雪宫下意识收紧手指。
他微微避开她的视线,声音依旧沉稳:“……没关系,我拿着就好。”
柏崎智江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一瞬,点点头,转身走向诊疗台。
她拿起一旁的指示棒,站到了视力表前。
“那我们直接开始吧,请遮住左眼。”
“告诉我这个C字的开口方向。”
雪宫眯起眼睛,瞳孔颤动着聚焦。
他屏住呼吸确认了几秒,才低声答道:“是右边。”
智江的指示棒向下一行滑去,停在一个更小的C字前:“这个呢?”
雪宫感觉喉咙在收紧。手指不自觉地用力,将金属镜腿攥得发烫。
"……左边。"
他答得有些艰难。
眼前的世界仿佛罩上了一层重影。
所有的字母在视野里交叠成一团,不停地晃动、扭曲。
【……目前为止都没有答错。】
【应该还能答对两个。】
指示棒继续移向更小的一排字母。
"左。"
女人并没有说话,只将指示棒移回上一行。
少年的心却顿时提到嗓子眼:“……这个……呃、是下面。”
【刚才答错了?视力……又退化了?】
指示棒重新回到了原本的位置,“哒”地敲在玻璃板上。
那细微的声响,却如同打开了某种开关,让他瞬间呼吸错乱。
雪宫剑优极力维持着平静。
但那股令人窒息的闷热已经将他包围,焦躁和恐慌如潮水般涌来。
【不可能。休假期间我明明每天都在护眼,做眼部按摩,遵守所有的规矩。】
【难道只踢了一场比赛,我就……】
他的手指几乎要掐进膝盖。
【不行——为什么?为什么这种事……!】
“雪宫选手?”
柏崎智江疑惑唤道。
咔嚓——
一声脆响。
她循声望去。
只见少年掌心中的棕色镜腿在巨力下扭曲变形,像根折断的枯枝。
...
“……雪宫。”
智江微微皱眉,走上前去:“我们先停一下。”
一双手落在他肩头,重量很轻。
雪宫剑优下意识抬眼,视网膜里还黏留着那些黑白相间的字母,混乱地在女人面孔上滚动,如同失控的车轮。
“闭上眼,深呼吸。”
她俯下身,发丝垂落的阴影轻轻掠过他的脸颊。
薰衣草的味道。
比起香水……更像是香薰残留在衣物上的香气。
那双手开始按压他的肩膀,沿着肩部的肌rou由轻及重地加深力道。
指尖轻巧地揉按着,又慢慢移到耳后的xue位,安抚着某种即将爆发的情绪。
雪宫长长地吐出口气,堵在喉间的紧张感一点点化开。
“眼睛也放松一下。”
她低声说着,指腹按上了他的太阳xue,慢条斯理地画着圈。
人在看不见的时候,其他感官会格外敏锐。
雪宫闭着眼,仿佛全身的感知都集中在了与她接触的那一小片肌肤上。
指尖微凉的触感一点点浸入皮肤。
她的呼吸轻缓而绵长,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吐息若有若无地拂过耳畔。
“好了。你现在感觉怎……”
柏崎智江欲要抽离,却在下一秒被他扯住手腕。
她原本是微微弯腰的姿势,被这一拉瞬间打乱了重心,身体猝不及防地朝前跌去。
温热的重量压在青年腿上,两人之间最后的距离彻底消失。
“……?”
女人瞪大双眼。
大腿肌rou的触感清晰而guntang。
她撑住他的胸膛想要起身,腰间却突然收紧——青年的手掌不容抗拒地扣在她的腰上,指节陷入柔滑的布料。
变形的眼镜掉落在地上,被他置之不理。
“抱歉……”
雪宫的喉结滑动了一下,声音低沉:“先别动。”
他微微收紧了手指,像在确认什么似的:“再等一下。”
智江下意识去看他的眼睛。
眼眸微微失焦、松脂般的色泽不免让人联想到琥珀。
中间瞳仁深黑,简直像冻结着某种死去的昆虫,令她微微战栗。
“……柏崎小姐。”
他的手掌却很烫,依次描摹过脊椎的一块块骨节,触上后颈的曲线。
雪宫剑优再度深呼吸。
她身上的香气混合着体温散发出来,被他一点点刻进肺腑。
饱满的臀瓣贴着他的大腿,温软得几乎要融化。
那是种可以分散、终将变成别的什么的重量,肌rou在掌心下逐渐消解,骨头变得轻盈——某种想要倾吐一切的冲动突然冲破了他的喉咙。
“「神只会给我们能克服的试炼」——我一直这样坚信着。”
"不过,难免会感到不安。"
青年轻叹一声:“世界杯对我来说,还是太遥远了。”
沉默了片刻,女人突然开口。
“你真的相信么……试炼什么的。”
“还是只是在欺骗自己?”
青年的手猛地收紧,几乎掐进她的腰际。
“现实不会改变。”智江不太舒服地动了动,继续道:“眼疾也不会因为这份寄托而好转……”
“柏崎小姐!”他拧紧眉头,语气加重,“请不要再说了!”
“刚才的检查,为什么那么害怕?”
智江直视着他:“你已经尽可能努力了,你的「神」还要怀疑你的虔诚——”
“够了!”
雪宫剑优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
额角青筋暴起,那张总是温和的面容此刻扭曲着,声音里满是压抑多年终于决堤的痛苦。
“这双眼睛……我花了多少个日夜才能接受它!我拼尽全力想要和它和解!如果连这一点希望都不能依靠,我还能怎么继续下去……!”
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我——又该去相信谁?!”
“那我问你,如果恶化了,你打算怎么办。”
女人的声音像是淬了冰,一字一句刺入血rou。
"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的你,还是失明了——怎么办?"
空气在一瞬凝固。
缓缓地,青年压低面庞,同她的距离近得只剩毫厘。他的呼吸灼热而紊乱,仿佛要将理智焚烧殆尽。
“如果真到了那种地步……”
他带着某种近乎癫狂的平静。
“那就破灭吧、让我的世界彻底崩塌。”
雪宫嘴角颤抖着,扯出一个笑。
橙瞳深处扭曲翻涌,声音嘶哑,像从五脏六腑挤压出来的呢喃。
“这就是我这可悲之人的宿命!”
...
柏崎智江紧皱眉头。
果然,这孩子有轻微的自毁倾向。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调保持温和:“雪宫,听我说。逃避和自我否定并不能解决问题,你……”
话音未落。
他的手指突然强硬地探入她唇间,粗长的指节压住舌尖。
拇指缓慢而执拗地摩挲过她的犬齿,像是在确认什么。
女人的瞳孔猛地收缩,所有话语都在这一刻凝固在喉间。
“不要说了……柏崎小姐。”
雪宫剑优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不要再说了。”
紧接着,他抓住她,用吻封缄了那对双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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