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承认吧 你也很为我着迷
顾平林跟着段轻名搭上安排的后手，兜兜转转，躲躲藏藏，跑了好久才潜入一处与正道势力交界的山脉里。 飞驰的马车里，三根迷香冉冉升起，顾平林和段轻名并排躺在车厢，车厢里画满了诡异的墨色线条，像是什么邪教仪式。 小九！一道虚弱的声线响起。 身边人却还是毫无知觉。 …… 多日来的疲惫担忧，没有让顾平林疲于奔命，反而越发思维清晰。 他越发肯定这是段轻名的一个局。 只是不知道他不在的这些天里，灵心派怎么样了。 想到灵心派，顾平林心焦如焚。 他没有注意到，这段时日段轻名越发沉默。或者说，他注意到了，只是将其视为心虚的表现。 晚冬时节，群山寂静，一丛又一丛长到腰带高的灌木杂草裸露着枝丫，枯黄着叶片，四处纠缠，阻碍去路。 该死的，在这座山脉里他已经看过了六次日落，身边的环境却还是一变不变，甚至三番四次回到同一个地方。 幻境！不是原来的地方。 顾平林意识到。 被段轻名带着第三十次绕回原地，顾平林不再掩饰，顾影剑抵着段轻名。 “竟不知道段六公子这么有闲情雅致，是想与我重温一下尾随着我前世奔逃的日子吗？” 冬雪覆盖在他的眉眼上。在空寂的群山里，只能不断观察太阳和群星，寻找出路……前世的记忆混合着眼前的画面，如同一张张被打乱顺序的连环画册翻得他心烦意乱。 眼前的段轻名却一反常态，虚弱地像一张白纸，扯出一个笑，“小九，我要死了。” “这是幻境！”顾平林不信。 段轻名心中一片了然。 坦然说道，嘴角缓缓流下血来，“但小九，我们待得太久了不是吗？” “可我没事。” “因为这是你的幻境。” 顾平林一个念头闪过，却看到段轻名的身形越发虚幻，几乎可以透过他看到背后的风景。 一个传闻浮现到顾平林心上。 心魔迷阵！ 前世鲁公子还没有和魔道撕破脸皮的时候，曾利用此阵配合着巧言肆意掠夺修士，修炼邪法。 说是阵法，实际上经过魔域共主嵬风师的改良之后，只要配合着特定的仪式就能随意拉人入梦，cao纵生死。 只要主控者想要入梦者死，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想法，只要是真的想对方死，对方就会死地悄无声息、魂飞魄散。 而段轻名选择入阵，必定没给自己留一丝退路。 思及此，顾平林破口大骂，“你真是有病啊！” 这段轻名就是故意的。 他想死。 “这世间真是太过于无趣了不是么？”段轻名回道。 顾平林怒火中烧。天空一角直直塌下，露出空洞的虚空来。 顾平林心中又苦又涩，气得发抖，眼睛里直直流出两道泪来，莫名感到一阵心悸与无力。 他不再控制情绪，任由它肆意膨胀。周围的花花草草疯狂旋转撕扯，直到两人四周归于一片白色的虚空。 段轻名了然。 这顾平林真是阵道上的天才，竟让他凭空探索出一条破阵的新途径，资质又有所提升。 望着顾平林脸庞上滚滚的水珠，段轻名眼神柔和，“你又何必伤心。资质提升，还是速速突破比较好。” 顾平林冷哼，用行动拒绝了他。 “为什么？”段轻名执着地问道，“为什么？反正你也不在乎我不是吗？不要拿报恩或者复仇那种事情来糊弄我。你骗不了我。” 顾平林默然不语。 好半响才愣愣说道：“你不应该死在这里。” 这话太过于暧昧，顾平林又补充了一句，““你想死，我可以成全你。只是你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死了。你欠我的，还没还完。”” 段轻名笑若春花。 “那好吧，现在给你机会亲手了结我。”说着，段轻名自暴自弃，任由自己身躯虚化。 “段轻名你！”顾平林怒道。 但任由顾平林怎么威胁，段轻名就是不配合顾平林，而是让他好好考虑考虑他的提议。 “除了现在，你还有更好的机会杀我吗？除非你继续利用我的感情。” 顾平林听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气得跳脚，但就是迟迟下不了手，直骂段轻名胡闹。 “我会堂堂正正的打败你，而不是趁人之危……你想太多了。” 闻言，段轻名大笑，“顾平林啊顾平林，你就自己骗自己吧，你就是个胆小鬼！” 慌张如同海浪一般扑面而来，顾平林几欲落荒而逃。 他面皮发红。一道道质问如同洪钟一样在他心中响起。 他为什么不愿意让这个搅事精死呢？他本来早就应该想他死了。 心魔幻境中，一丝一毫的情绪都被放的无限大，直摧他的心防。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明明段轻名一次次欺辱自己，还让他颜面扫地，身败名裂。 内心疑惑仿佛一道漩涡，吸得他的心神越发摇荡。 顾平林忍不住弯起腰，被心中质问刺激地干呕起来。 他给不出答案。 只是想到这世间要是没了段轻名搅动风云，想必也很无趣吧。 “你又何必管那么多？好好活着不好吗？”半响，顾平林才压制住脑中的纷繁思绪，挣脱质问的深渊，故作冷淡地说道。 “别告诉我是因为和我在一起太快乐，所以舍不得我。”段轻名冷眼讽刺道。 段轻名你！顾平林眼中冒火。 但还是默不作声地转过去，默默思索生路。 段轻名讥讽一笑，闭眼休息，说“不比顾掌门高尚。弥留之际，我还有最后一个愿望，希望顾掌门能满足我。” 顾平林听得心中很不是滋味，回头疑惑地问道，“什么愿望？” 段轻名戏谑地轻笑道，“纠缠顾掌门怎么久，还没有享受过顾掌门主动的滋味，不知道在这幻境中深交，会不会别有一番滋味。” 直白点就是，段轻名想cao他，还想让他自己动。 顾平林大怒，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撇过头去不理他，继续寻找生路。 段轻名收起嬉笑的脸皮，盯着顾平林的背影，好听的声音响起，“承认自己被自己的宿敌迷倒很丢人吗？” 顾平林沉默。 段轻名继续咄咄逼人，自嘲道，“也罢，这本就是我苦求不来的，我段轻名栽你的手里，是我自己自作自受。” 顾平林听了越发难受，他想回头打断段轻名，但又说不出话来。 这时，幻境破了。 顾平林挣开眼，看到段轻名起身跳出了车厢。 他刚想伸手叫住段轻名，突然愣一神，又默默收回了手。 要是不小心叫回来了，他将以什么理由，什么名义去干涉段轻名的决定呢。 顾平林苦笑。 只听得外面传来几声惨叫，段轻名就不见了踪迹。 马车又自动飞驰了百里，飞剑宫到了。 顾平林抹去马车里的痕迹，顺路回去了灵心派。 一路听说魔道宣战剑王阁，千里奔袭灭药剑山庄的传闻。 而剑王段轻名查无音讯。 原来段轻名故意和魔域共主嵬风师合作，骗取月华异宝和魔心迷阵，实际上假途灭虢，狠狠算计了一把嵬风师，覆灭魔道封幽城，断去嵬风师一臂。 自己则早就借着执行任务的理由遣派阁中门人奔散四方，隐藏在正道大派、名门世家、海外散修之中。 让魔道扑了个空。还放消息给正道联盟各大门派，害得领队而来的魔修，被闻讯而来的正道修士逐个击破，溃不成军。 顾平林回到灵心派。灵心派里一切都被安排地井井有条，问常锦心、步水寒等人，原来是段轻名早就吩咐了他们各司其职，说自己与顾平林两人要暗中刺探魔域虚实，让他们照料好灵心派。 顾平林努力忽略这种段轻名不在的别扭感和空虚感。在幻境中经历的事情，让他心潮起伏，难以自制。 就算是配合着清心决，顾平林也无法避免时时走神，想到段轻名。 一不留神，信笺上就写下了段轻名的名字或者画像。 见此，顾平林不由得嗤笑自己。 明白心意却违心，明明是他做的最熟练的一件事，如今却难如登天。 他真的要回应段轻名的心意的吗？ 但要是一直回避，不但不能摆脱段轻名，这日子还会过得永无宁日。 停下笔来，顾平林漫无目的地在灵心派散心。 忽地，就走到了曾经段轻名闭关的那个山洞。 想到自己那时候还以为他死了。 顾平林就忍不住内心感慨，苦笑出声。 谁知道他们两的孽缘竟如此斩不断，理还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