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乡 - 经典小说 - 养兄妹在线阅读 - 同情(成年)

同情(成年)

    

同情(成年)



    方雪知道许润更想让她跟他走。

    就像她上学时跟不该玩的男生一起玩,他就对人家充满恶意,然后把她强行带回家。

    也明白必须把话说得清楚,他才不会再打薛垚垚,不然他是不会让他们离开的。

    方雪只感觉舌尖发苦,深吸口气,用不大的声音说:“哥,薛垚垚是我男朋友……你、你别这样对他。”

    许润更双眼被刺痛,眸里的光倏然暗淡下去。

    薛垚垚扬眉吐气,连脸上的伤都不觉得痛了,拉起方雪的手,以一种不屑中又掺着胜利的目光瞥了眼许润更,揽着方雪就走。

    许润更再次拉住方雪手腕,眼神里带了一丝恳求,“团团,你不相信我吗?”

    可方雪并不跟他对视,只是把手抽了出来。

    薛垚垚怒视了许润更一眼,走在方雪后面挡住。

    风中留下方雪不大的声音:“去学校医务室擦点碘伏吧。”

    “好。你知不知道,校医还是我们上学时那个大婶。”

    “嗯。”

    ……

    其实方雪非常难过。

    她看到哥哥很明显地憔悴了,心里不禁又酸又苦。

    她都不敢去看哥哥的眼睛,怕一不小心就哭出来。

    要是薛垚垚不在,可能哥哥一哄她,她就会扑在哥哥怀里嚎啕大哭,委屈就烟消云散了,然后乖乖跟哥哥回去。

    可她都答应做薛垚垚的女朋友了,薛家对她也很好,她总不能用着人家的时候跟人家好,用不着了就把人家踢开,那跟白眼狼有什么差别。

    她也得考虑别人的感受,不能光让别人迁就她。

    离开哥哥后,她觉得自己成长了很多。

    起码当着薛垚垚的面,她努力克制着没出现明显的情绪波动,没让薛垚垚看出她因为见了哥哥心情不好。

    倒是薛垚垚担心她心软,郑重地告诫她:“若妤,你可别信那些谎言!要真是他说的那样,他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坦白,非得到出事了才说?我看就是他找的理由!”

    方雪勉强一笑,“真的还是假的,跟我关系也不大了。我又不会再回去了。”

    这个答案薛垚垚很满意。

    若妤并没有动摇。

    他心里绷紧的弦也松下来。

    李诗玥听说了后也跟薛垚垚持一样的观点,她本来就对许润更有偏见,现在知道许润更给出了个这样的解释,她简直要笑掉大牙了。

    方雪郁郁地问:“可如果是你们说的,哥哥为什么非要跟我解释清楚,希望我相信呢。”

    这句话她无法在男朋友薛垚垚面前说,让男朋友知道她暗地里还在替哥哥辩解应该会很麻烦。

    她只能跟闺蜜李诗玥倾诉。

    李诗玥“啧”了声,“还能有什么,因为你老实单纯呗!把你骗回去暖床!只要你这次回去了,那他以后就肆无忌惮了,跟你好着,同时还能跟那老女人和私生子联络着。大小老婆一块伺候他!”

    方雪耷拉着脑袋没说话,其实心里就是不赞同。

    李诗玥说得太离谱了,哥哥怎么会是那种腐烂到根的人。

    “打自己养妹主意的人,能是什么好人?!你可给我坚定点。”

    李诗玥捏住她的腮晃她,意思是让她脑子清楚点。

    方雪没什么力道地点了点头。

    她始终有个心结:哥哥不是那种健谈善交际的人,Sebrina却连哥哥曾经私自拒掉她出国留学的机会这件事都知道。

    说明Sebrina对哥哥来说是很特殊的。是能谈心的那类人。

    并不是哥哥所说的,仅仅是冰冷的合作关系。

    Sebrina应该是个很会安抚人的女人吧,跟哥哥很合拍。

    越想越乱。她也不知道真实的情况到底是什么。

    她已经做出了选择,开始了新的生活。

    不想了。

    *

    许润更伏在书桌前,眉间一个浅浅的“川”字,手中的钢笔“刷刷”写着。

    一连两个小时,他身影纹丝不动,直至把事情讲清楚,他才暂时放下笔,仰首靠在椅背上。

    窗外刮着寒风,高大的树枝发出“吱吱”的声响,四周寂静无声,是个适合静心思考的时刻。

    他不是感情动物,不愿追溯无关的往事,更何况那个糟心的夜晚。

    尽管那晚之后Sebrina正常了许多让他获得了两年的平静,但他宁可它没有发生。

    ……

    他在实验室接到Sebrina的电话,她说了句“我死了你好好照看Ryan”就挂断了。

    他冒着严寒打车到她公寓,里面一片狼藉,她踩着凳子要上吊,Ryan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见他来了,她毫不犹豫地把脖子套在床单打成的结里,蹬开凳子。

    他将她抱下来,要将她放在沙发上时,她抱紧了他,伏在他肩上哭着说:“润更,抱我一会。别放下。”

    他沉默地抱着她,任由她趴在他肩上哭。

    Ryan也在抱着他的大腿哭,嘴里喊着:“妈咪……妈咪……”

    他腾出一只手去安抚Ryan,“mama没事,别哭了,去喝点水。”

    坐回到沙发上,Sebrina仍紧紧抱着他,偎依在他怀里,Ryan紧紧地偎依在另一侧。

    他闭目,感到浓重的疲惫。

    后悔已来不及。

    他介入了,只能承担责任。

    “润更,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个疯子?”Sebrina沙哑地问。

    许润更没有说话。

    “可我真的好痛苦。别人都活得那么快乐,唯独我,看不到任何希望……我又不能说走就走,还有Ryan……”她喃喃道。

    被她紧紧偎着,许润更并没有温香软玉在怀的迷乱,仍肩背挺直,目光清醒如常,“不光你,每个人都有很多痛苦。人生本来就是苦的。”

    怀里的女人抬首望他,“你的痛苦是什么?”

    许润更一滞,目光从虚远处收回来。

    他抿唇,“太多了。你想听什么样的。”

    “最痛苦的。”

    “最痛苦的……”许润更低声重复,目光重又望向远处,“最痛苦,是她要跟亲生父母走,我求谁都没有用的时候……”

    “她是谁?”

    “我的养妹,她叫许若妤。”

    “你一直坚持要回国,是想回去找她?”

    “是。”

    “没有人会在原地等你。你何必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许润更冷看她一眼,“她胆子很小,容易受欺负,我要在她身边。”

    Sebrina直起身来看着他。

    他从进房间开始,情绪一直很冷静,不论是她还是Ryan的哭闹,都没有让他内心起什么波澜,像在公事公办地处理一项什么事故。

    平时他也是这样。去校园里找他,他无论是走在路上,还是在餐厅里,都是严肃而冷漠。

    唯独提起许若妤,他躯壳里好像被注入了感情,眼里也聚起了光。

    她盯着他,慢慢道:“也许她过得很好,并不需要你呢?”

    一种晦涩的神情在许润更脸上荡开,他眉眼染上几分悲苦。

    “她本来可以过得很好……她很讨人喜欢……有一个同学家长愿意资助她留学,我怕她有了更好的生活会嫌弃我,就替她拒绝了。她到现在都不知情。”

    “她学习不好,我一直担心她现在过得不好……”

    Sebrina从没见过许润更这样一脸愧疚的样子。

    即使她抑郁发作时屡屡控诉他毁掉了她的人生,他也从来没有表现过一丝一毫的愧疚。

    有的应该只是后悔吧。

    原来后悔与愧疚差这么多。

    这就是在乎与不在乎的差别。

    许润更对她的一切,只是为了兑现承诺,完成任务。

    没有感情。

    话已至此,或许是为了让Sebrina不自怨自艾,或许也是自己需要一个发泄口,许润更破例同她说了很多。

    Sebrina拿出红酒,两人慢饮,互相倾听,夜色渐浓,最终都和衣睡在了沙发上。

    强烈的阳光刺眼,身体的异样让许润更渐渐清醒。

    Sebrina只着内衣,手解开他的扣子,亲吻着他,“润更,你疼我一次好吗?”

    许润更一惊,挥手推开她坐起来,低首看了眼,见下身衣服完好,脸色才缓和。

    差点发生乱性的事。酒这东西不能碰。他也不应当随意对人敞开心扉。

    血泪教训。

    Sebrina从后面抱上来,手抚到他要爆炸的那处,魅惑地说:“做过吗?我教你。”

    许润更闭目,解开她缠绕的双手,将她推出去。

    她站起身来,解开了内衣。

    许润更愣了一秒,立即转过身去,毫不犹豫地离开。

    手要触到门把的时候,后面女人的身躯又缠上来。

    “我帮你口好不好?”她蹲在他面前,手灵活地覆上。

    对许润更而言,这种情况下任何接触都是致命的,何况眼前的女人还经验丰富。

    他身体都已微微颤抖。

    但人之所以为人,是因有理智控制行为、压制兽.欲。如果被欲.望驱使行动,那与动物有什么区别。

    他一把攥住女人的手腕,将她钳住,让她不能再碰触到他,然后费力地将拉链拉好。

    拉开门,风灌进来,他身体里的火被浇灭了些许,目光也变得清冷。

    “从一开始我就明确地告诉过你,我只是做Ryan的爸爸,不会跟你建立感情关系。你一次又一次地违反约定,我从没说过什么。但今天你的所作所为,对我而言是严重的性.sao.扰。如果你是男人,我肯定会揍得你半死,你是女的,我不能动手,但我也无法忍受这种屈辱。在我平静下来之前,以后先不要见了。”

    Sebrina一脸的错愕与伤心。

    想不到换来的竟是这个结果。

    她对他一点吸引力都没有么?他都那样了还是厌恶地推开她。

    她想扯住许润更的手腕解释,许润更一抬手,远远地避开她,不肯让再她碰触一毫,转身离开。

    回到寝室,他迫不及待地冲洗,直到响起敲门声:“好了没?怎么这么长时间,生孩子也生出来了。”

    他面色沉郁,披着浴衣出来,隋想眼神定在他脖子上的一点红斑,忽然变得兴奋,“昨晚跟谁啊?”

    许润更越过他换上T恤,拿过镜子一看,的确有一小块不明显的红斑。

    他既感到愤怒又感到深深的屈辱。

    他一向洁身自好,竟没有任何防备地被一个女人亲了摸了。

    想起那双手还三番两次摸过他那里,他内心升腾起剧烈的自我厌恶,又进浴室冲洗。

    他无法对她作出什么有力反击,只能自认倒霉。

    之前她闹自杀也好,发疯也好,他一直不曾离开,但现在她的所作所为他实在无法容忍。

    一切是她咎由自取。

    也许也是意识到自己做的太过分,Sebrina没有再sao扰过他。

    回国后,除了分享Ryan的事情,她也始终表现得很有分寸。

    像是变了个人。

    还跟一个男人正在约会,说要带Ryan开始新的生活,以后就不会那么麻烦他了。还感激他在她最困难的时候不离不弃的陪伴。

    他以为她终于正常了,他造的孽也终于划上了句号。

    结果,男人最终没有成为男朋友,她又受到了刺激,便又重新找到了他。

    ……

    许润更重新提笔,在信的最后写道:“团团,这是段杂乱的回忆,我刻意抛诸脑后不愿回顾,并且他们淡出了我的生活,所以我从来没有跟你提起过。她重新找我时,我一直没告诉你,是以为我能解决好。我发誓我从没有乱搞过男女关系,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单独聊的机会?”

    顿了片刻,他又慢慢地写道:“你说过,不会再抛弃我的。”

    *

    下午五点,面包店门可罗雀,员工们边干活边闲散地聊着天。

    外面脚步声传来。

    “欸,帅哥帅哥!”有个员工盯着外面那道高大的身影发出提示警报。

    “哪里哪里?”面包师“刷”地趴在后厨的窗口上向外望去。

    几双眼睛齐刷刷盯着外面。

    “我靠,的确帅!你们都让开,让我服务他!”

    大帅哥进来,目光扫视一圈,声音低沉如暮鼓,“请问方雪在吗?”

    众人精光满满的眼神瞬间涣散。

    面包师朝里头叫:“方雪——”

    戴着蓝牙耳机挤奶油的女孩没听见,面包师跑过去摘下她耳机,凑在她耳边说:“有个帅哥指名道姓地来找你,谁呀?”

    方雪向外面看去。

    目光触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她的心一颤,紧接着心脏以一种异常的速度搏动起来。

    一时间方雪慌了,恳求面包师,“我……我没空,我在做蛋糕,你帮我说一下好不好?”

    面包师只能去前面传达:“不好意思,她在忙着做蛋糕,没空出来。”

    说完自己都觉得尴尬,脸微微烧红。

    许润更透过窗口往里看了眼,根本看不到她。

    不知道她躲在哪个角落。

    “那我在外面等她下班。”

    他对窗口的方向说。

    他一出去,店员们就面面相觑。

    想不到方雪这么厉害,有一个高富帅的男友也就罢了,还有个更帅的来找。

    一会薛垚垚来接她下班,要是哥哥跟他再遇上,说不定又会闹得很难看。

    方雪想了一会,放下手里的东西,低着头走了出来。

    熟悉的车停在一边,高大的身影下车为她开开车门。

    方雪低着头说:“不用上车了……有什么事吗?”

    许润更靠近了些,声音低沉,“在路边拉扯起来让你同事看笑话。”

    方雪往后看了一眼,果然同事们都齐刷刷盯着这边呢。

    她只好钻进了车里。

    身后的男人唇角微微扬起。

    封闭的车内,她一坐下,身上香气很明显地袭到鼻尖,许润更不禁深嗅了几口。

    那熟悉的体香立即带来无尽的松弛感,瞬间传遍全身,令他心荡神驰。

    她穿着面包店的统一T恤,外面紧紧系了条印着LOGO的深咖色围裙,勾勒出妩媚的身体曲线,头上戴着同色系的厨师花帽,露着一双黑润的大眼睛,肌肤晶莹,看上去娇憨柔美。

    许润更一时没说话,只是打量她,眼神渐渐幽深。

    尽管方雪没有抬头,却感觉身上要被那灼热的视线烧出两个窟窿。

    她感到全身别扭。

    不应该进车里来的。

    她揪紧了衣角,小声催促:“我……我还要回去上班……”

    许润更这才切入正题,递给她一份亲子鉴定报告。

    方雪长长的眼睫定住。

    哥哥没有骗她,Ryan的确是堂兄的儿子。

    一直盯着她的许润更忽然抱住了她,“团团,你肯相信我了吗?”

    一碰触到女孩柔软芬芳的身体,许润更就迅速有了反应,这明显的变化也惊醒了陷入犹豫中的方雪,她连忙向外推他。

    这抗拒犹如当头一棒,令许润更失落至极,一腔期待落空。

    他眼神暗沉,慢慢松开她。

    车内空气好像变得稀薄,喘口气都有些费力。

    男人修长的手指缓缓摩擦着布料,从女孩腰上抽.离。

    他再次求她,“没提前告诉你是我的错,原谅我好不好?”

    方雪没回答,咬唇道:“我要回去了。”

    许润更拉住她手腕,把信放到她手里。

    方雪低头看了眼,把信放进围裙兜里,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进店里。

    她搬着板凳找了个角落,一口气把那一封厚厚的信看完了。

    看完之后,她第一反应竟然是很同情Ryan。

    他被带到这个世上,没有父亲,母亲精神不稳定,以为许润更是亲生爸爸,所以才那么喜欢许润更。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父母健全并且父母都很爱他的。

    就连Sebrina的想法也不难理解。

    哥哥跟Ryan有血缘关系,只有哥哥跟她在一起,Ryan才会像正常家庭的孩子一样健康长大,他们以后生的孩子都是有血缘关系的。

    而且现在她也能理解Sebrina为什么那么极端了,甚至Sebrina对她的伤害她也原谅了。

    她觉得Sebrina也是个可怜人。

    哥哥劝她生下孩子,她之所以会产后抑郁其实只是想有人疼她吧。她缠着哥哥也只是想要爱。

    不管怎么样,这的确是哥哥该负的责任,因为这一切都跟他有关。

    得益于这封信,方雪也不再犹豫了。

    她不要再跟哥哥在一起了,就此分开,对所有人都好。

    第二天下午五点的时候,许润更又出现在店里。

    这次店员们主动喊方雪出来。

    方雪擦了擦手,一言不发地出来。

    触到许润更期待的目光时,她略低了低眸,先走了出去。

    身后的男人看着她的背影,紧跟着她的步子。

    方雪在车边停下,没有要进去的意思,鼓起勇气看许润更,“哥,我觉得Ryan很可怜,你要做个好爸爸。”

    许润更原本含着期盼的眼神冷下来,被气得太阳xue直跳。

    这是要把他推给Sebrina的意思?

    他写的坦白信换来的是她抛弃他?

    “我们在一起,也并不妨碍我当Ryan的爸爸!”

    方雪是方雪,Ryan是Ryan,感情与责任,对他来说并不是矛盾的事。

    方雪轻声问:“那Sebrina呢?”

    “如果知道你有这样一份责任,我一开始就不会跟你在一起了。”

    “以后别来找我了。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你也好好安抚Sebrina母子吧。他们真的很可怜。”

    许润更想不到方雪会做这样的决定。

    他拦住她,气得胸膛起伏,“你对谁都有怜悯心,唯独对我,这么狠心。”

    “所有人你都考虑到了,但你考虑过我吗?这只是个误会,你没有给我解释的机会,就走了,跟别人好了,现在误会解释清楚了,你又告诉我回不去了。你就一点不在乎我是不是?!”

    怒火与悲愤同时迸出,男人的喉结急剧上下滑动,颈上青筋暴起。

    许润更在她面前一直是很成熟包容的形象,与人交际方面也是内敛沉默型的,方雪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委屈崩溃的样子。

    确切地说,她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这种模样。

    这些发自肺腑的话语让方雪心里发酸,眼眶涌上泪水。

    她的所作所为很无情吗。

    脑子被伤感和心痛扰得乱成一片,根本无法捋清。

    可她也无法反悔了。那样会伤害到更多的人。

    哥哥要是跟Sebrina在一起,肯定会很合拍,生活质量也会更高。毕竟在得病前Sebrina也是拥有高学历的女强人。

    一开始痛,时间长了就会过去的。Sebrina和Ryan会让治愈哥哥的。

    方雪没再说话,红着眼把那封信放在车前盖上,脚步轻轻地离开了。

    许润更绝望地看着她背影,提出最后一个要求,“团团,能不能别躲我,仍把我当哥哥一样?”

    方雪背对着他点点头,脚步不停地进去了。

    一进门,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就哭开了。

    但愿哥哥别被她气出病来。

    她都能挺过前段时间的低谷,哥哥那么坚韧,她相信哥哥也一定会自愈,迟早有一天会放下她的。

    没了她的拖累,他肯定会过得更好。

    *

    “南区那家养生馆挺火的,放松完之后可以直接点那里的套餐,味道也很不错,今天换换口味。”会议完投资方刘总建议。

    许润更浅淡地笑:“我还有事不去了。”

    刘总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大笑道:“正规地方,放心!”

    “走吧伙计!”刘总直接拥着许润更走,许润更也不好再拒绝。

    路上,刘总说:“伙计,看你最近瘦了不少,工作太忙啦?”

    许润更唇角滑过一丝疏离的笑,没有正面应答。

    刘总很欣赏年轻有为的许润更,不到三十的许润更能力出众,在一众五六十的老狐狸堆里也游刃有余。

    头一次与许润更有了工作上的接触后,看许润更处事滴水不漏,管理公司更是很有威严,他以为许润更得有四十了只是看起来年轻,一打听竟不到三十。

    他立即打听许润更的个人情况想着招为女婿,这一打听才知道许润更英年早婚。

    并且令人迷惑的是许润更的妻子并非同他一样是高学历,只是个做蛋糕的。

    他还颇可惜来着。这么好的小伙子,要是能早点遇到,抢为自己的女婿多好。

    这么想着,刘总就当拉家常一样跟许润更闲说话,“你对象跟你是从小认识是吧?”

    许润更目光一滞,顿了一秒,简洁地回:“是。”

    “我就寻思么。要是是后来认识的,肯定会找个跟你学历差不多的。行,知根知底也挺好的。过日子不是称量,非得半斤对八两才行,两人处得舒服最重要。”

    另一个投资方说:“听说人家小许的对象很漂亮,年轻漂亮,这还不行?”

    车内几人发出笑声。

    许润更没说话,疲倦的目光望向窗外。

    养生馆里的女技师无不年轻貌美、身材窈窕。

    许润更没在选套餐上花费时间,直接点了个男技师做经典套餐。

    提前出来,坐在茶厅等投资人的功夫,一侧响起寒喧声。

    “方叔,预约教练了吗……小薛总可真孝顺,真羡慕您!”

    “我这女婿的确没得说!”

    方志军笑容满面地跟大堂经理说着话走进来。

    只是触到一张阴寒的脸时,他一下子打住话头,刚才那一脸得意猛地僵住,心头涌上恐惧。

    大厅经理看了看许润更,又看看方志军,感觉出不对劲,笑道:“两位认识?”

    方志军僵硬地点头,硬着头皮向许润更打招呼,“来这锻炼?”

    许润更盯住他,语气冰冷,“薛垚垚是你女婿?”

    方志军怕许润更怕得要死,因为太紧张脑子也转不过弯来,没弄懂许润更为什么这么问,忙说:“哦……他、他俩没结婚呢,我、我也是随便说说。”

    许润更冷视着他,眼神如寒刀,“你贪受他的好处,方雪会抬不起头来。”

    方志军被他打得有心理阴影,见他青面獠牙的这样,吓得说:“行知道了,我……我以后不来了。”

    说着竟转身灰溜溜走了。

    走出来“扑通扑通”的心跳缓下来后,他又回想了下,怎么感觉许润更好像很不甘心的样子?

    把方雪甩了,还不准方雪再跟别的男人好?

    这德行怎么跟他一个朋友有点像。他那朋友有了小四后对小三腻了,小三又谈了个情人他就把那情人打断了腿。

    算了,以后还是低调点吧。两边他都惹不起。

    *

    电脑上的视频通话响起,许润更打开,国外心理咨询师已端坐在镜头前。

    “你前段时间说已经痊愈了,以后可能不会再联系我了,我还在为你开心,想不到你竟然又复发了。是又被什么事刺激到了吗?”

    “她又走了。”

    对面的女人表示同情,问:“现在是什么感觉?”

    “像处在一个灰暗漩涡中,时不时感到头重脚轻,老是会看到那个断崖,下面是望不见底的黑水,一闭眼就会站到断崖旁……”

    许润更面色疲惫地向她详细地描述症状。

    他很信任她,她之前的治疗起到了很好的作用,可以说是拯救了他。

    心理师神情严肃,“你的幻觉更严重了,我不确定这次需要多长时间。但是很重要的一条是,她需要你。我知道的。她也知道。所以,你一定要配合我,不要去想极端的事情。”

    她需要他吗?

    以前很需要,现在看起来不需要了。

    他能给的,薛垚垚都能给。甚至可以给的更好。

    想到这里,突然像有无数根针在刺他的太阳xue,他眉头紧蹙,眼神发生了异样。

    心理师察觉到他眼神的变化,连忙打断他:“许,转机或许就在很近的某天!在她心里,谁也替代不了你的位置!比如说,如果她知道你病得这么严重,她肯定不会无动于衷!但你如果堕落了,她回来的几率就很小了!”

    许润更眉头紧拧,“我想要的不是同情!是像以前那样,完全拥有!”

    “跟我深呼吸……我们先明确这几点:第一,你变成这样子,她会不会害怕?”

    “会。”

    她胆子很小,吓人的事连听都不敢听,要是知道他有这样一面,她敢靠近吗。

    他不能让她害怕他。

    “第二,她知道了会不会伤心?”

    “肯定会。”

    她不会无动于衷的。他们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互相都是对方很重要的人。

    “第三,她并没有厌恶你吧?”

    “没有,只是躲着。”

    “躲着才说明她在意。你要振作啊。你要做她的倚靠。”

    男人的呼吸节奏渐渐正常下来,胸膛起伏幅度不再那么大。

    眼神也在逐渐恢复清明。

    ……

    *

    方雪去医院复查,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小小身影。

    是Ryan。

    这次Sebrina和许润更都没来,陪同他的是一个阿姨。

    看样子应该是Sebrina的母亲。

    Ryan边走边追逐着他的小汽车,小汽车“咕噜咕噜”开到了方雪脚下。

    方雪蹲下拿起来还给他。

    “谢谢jiejie。”Ryan礼貌地道谢。

    “我见过jiejie。在爸爸家里。”他摆弄着汽车,清澈的眼神带着善意的笑看着方雪。

    “mama呢?”

    “生病了。”

    “那……爸爸呢?”

    “加班,忙。”

    看着小男孩懵懂无知的天真模样,方雪心里替他难过。

    他太无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