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乡 - 同人小说 - 【朱朝阳x高启强】孤雏在线阅读 - 16-17「孤雏」

16-17「孤雏」

    16

    朱朝阳翻开今年的资助人名单,发现熟悉的名字赫然在列。

    他今年不必再到处打杂,只管待在小礼堂角落盱衡大局,确保演讲会上不出任何差错。新来的干事过来打听要准备什么饮品来待客,朱朝阳盯着纸上的名字沉吟,说矿泉水太寒酸,但客人们上了年纪也不爱喝饮料,不如去买几两茶叶。

    最终是他亲自去市中心买了点陈皮白茶回来,学生会的预算当然不足以支撑,还要朱朝阳自掏腰包。等赶回来时客人都已经入座,他泡好茶,把壶提给旁边的新生干事,顺口嘱咐一句倒茶时专心点,可别溢出来了。

    今年新来的部员是女生,做事稳重细致,很叫人放心。校长正在台上致辞,朱朝阳抱臂立在幕布后,看那女孩给客人们一个个倒了茶。高启强点头与她致谢,漫不经心执起茶杯,低头吹散水汽时明显怔忪,鼻尖凑到杯沿轻嗅,接着抬起头来,目光四扫。

    朱朝阳没等他发现自己,退后两步,身影没入后台。

    演讲会举办得顺风顺水,一如这学期以来的每个活动。结束后朱朝阳指挥干事们打扫卫生,其他部门的干部过来攀谈,商量下周组织竞赛的事情。他心不在焉听着,不时嗯啊几声应话,余光里校长擦着汗急匆匆过来,朱朝阳立刻有了预感。

    “朱朝阳,高老板找你。”胖男人指头一伸,尽头是小礼堂对面的足球场:“赶紧的,别让客人久等了。”

    陈皮茶终究帮上了忙。朱朝阳走到足球场的跑道边,遥遥望见高启强身披暮色坐在观众席上,手里握着保温杯,正在看底下的学生踢球。自打那次羞辱性的床事之后,他们已经很久没见。朱朝阳踌躇片刻,掌心攥汗,一步步朝男人走过去。

    那个上午他给昏睡中的年长者擦过身子,又花时间善后床上狼藉,最后坐在床畔,拿高启强的手机给唐小虎打电话。虽然语焉不详,省略诸多细节,但让唐小虎听懂了老板身体不舒服,需要他立刻来接。

    他做完这一切,又侧头凝望躺在被窝里昏睡的人。观察许久,突然凑到对方耳畔,轻声呢喃:“高叔叔,我妈还有四个小时就到家了。”

    话音甫毕,见男人睫毛打抖,眼皮下面一阵微动。朱朝阳知道自己猜对,高叔叔确实已经醒了,于是从善如流地出门。从京海过赶过来两个半小时已经足够,他消磨满三个钟头,回到小区时见高启强的车果然已经不在了。

    转眼一个月过去,他久违地见高启强身着便装坐在校园里,如同时光倒流回初见那年的春末。可惜今时不同往日,朱朝阳坐到大人身边的位置上,一时不知该如何搭话,半天才挤出一句:“您……身体还好吗?”

    高启强徐徐拧开保温杯,并不看他,只是嗤笑道:“你还有脸问呢。”

    做长辈的这样冷嘲热讽,语调里倒没太多恼火,仿佛已经消气了。高启强啜完几口茶,也没听见小孩儿接话,知道他心虚,又补一句:“我都快五十的人了,阳阳。以后可经不起你再这么折腾。”

    朱朝阳一愣,疑心自己听错,把大人的话翻来覆去放在脑中咀嚼,确定高启强刚才真的说了“以后”,赶忙嗯一声,以示乖巧。

    霞光消退,日色逐渐模糊。高处风冷,高启强没再说话,把手里的保温杯放在身侧,腾出手将外套的拉链扯高了。“回车上去吧?一会儿要更冷的。”朱朝阳提议,这是重逢以来他说过最长的一句话,引来年长者眼神责备地望他。

    朱朝阳不明所以,只担心高叔叔这样会感冒,干脆去解风衣纽扣,打算脱下来披在人身上。衣服褪到一半,动作又被高叔叔一个眼神瞪得停下。审视的目光持续多时,高启强轻喟一声,伸出手去捉他的风衣的领子。

    “朱朝阳,你脾气还挺大。”他把朱朝阳的外套拽回原处,让小孩儿自己好好穿着衣服:“我不亲自来找你,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回京海了?”

    他逃离太久,果然引得大人来兴师问罪。朱朝阳并不诧异,心里早有计较,只觉得说出口更轻松些。

    “我没有,我只是怕您还不想见我。”少年老实答话,懒得把纽扣再系回去,双手拢着衣襟随意裹了裹,也裹住胸腔里悸颤的心脏。“但我会回去的。毕竟,您不就是这么安排的吗?”

    “什么安排。”高启强神色古怪,“我安排你什么了?”

    “您生意上的事情,从来都没避着我,而我知道太多内情,已经脱不开干系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最后也必须回到您身边,这不就是您的安排吗?”朱朝阳一口气说完,口吻平淡不带埋怨,面色无澜地望向大人:“如果您不要我的话,就只能要我的命了。”

    “说什么傻话,我要你的命做什么。”高启强听笑了,“就为这么点事,哪至于。”

    “说的也是。”朱朝阳也跟着弯起嘴角,“我刚才突然又想到,您要封我的口还有很多种办法,好像也不用非得杀我不可。”

    高启强哑然,未料自己给小孩留下这般薄情的印象。思来想去,偏偏怨不得别人。

    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在膝盖上磕出一根叼进唇间。朱朝阳见了,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到打火机帮他点燃,动作行云流水,默契如同以往。

    “阳阳,你不是说我总想着拿捏你吗?”高启强叼着烟深吸,随缭绕的烟雾从肺中倾出一声叹。他并不自诩是一个合格的长辈,此刻却酝酿语重心长的说教,就连自己也觉得好笑。“那你有没有发现,你听人说话就像解题。听话听音,锣鼓听声,是聪明人的做法,但太世故。你才十八岁,这样活着不累?”

    朱朝阳被他问住,想要张嘴反驳,却无话可说。

    他天性就是擅长讨大人们喜欢的。母亲乃至她亲戚同事,又或是教过他的师长,提起朱朝阳总要夸一句聪敏温顺,善解人意。他如此懂事而优秀,不令任何人cao心,于母亲而言是稳赚不赔的投资,是父亲在牌桌上炫耀的话题,从来没有一个大人对他说过,通晓世故是一个缺点。

    他静默下去,高启强便陪他静默。夜幕笼垂,球场周围灯光渐亮,朱朝阳漫无目的地盯着跑道上散步的人影愣神,直到高启强把烟抽完了。

    “我不知道……我感觉不到。”良久,朱朝阳开口。男孩子声音发闷,纷杂情绪淤积体内太多年头,已经面目全非,他自己也分辨不出了。“可能有吧,但我改不掉。就算是现在我也在想,您到底是为什么要跟我说这段话。它已经是我的本能了,高叔叔。我就是这么长大的。”

    “阳阳,你是会审时度势的孩子,知道什么话不该说,谈不上要我来封口。”高启强指尖一松,烟蒂落在水泥台上,一点星火碾灭在他脚下,又探手来摸少年的后颈。大人手掌心干燥而宽厚,带烟草气味,贴在被风吹冷的皮肤上,暖得如同要熨入骨骼。朱朝阳彻底困惑,不懂高启强怎么肯这样宽忍自己,歪头贴向那手,听对方说下去。

    “我不瞒你,阳阳。你父亲过世前后那些事情,我是叫人查过的。无论那几条人命跟你有没有关系,高叔叔知道,你所作所为,只是想过回平静的生活。”他话音未落,眼见朱朝阳眼底水光晶莹,手掌摸到脸侧,拇指从少年眼皮下揩出一抹温热湿迹,便懂这孩子多年来从未与人吐露过心声,也不曾被包容地爱过。“你和小龙小虎他们……你和我们不一样。你呢,其实没什么欲望,没有搏命也要望一眼的景,这条路太险,本来就不适合你。”

    “那您之前还主动要我去帮您做事呢。”朱朝阳鼻音浓重,嗓底故作轻松压着哭腔,轻软声音里那点委屈听终于符合年纪,听得高启强不自觉摩挲他的脸,安抚幼崽一样。

    “我啊……我那时候,对你还挺上头的。”男人温缓地笑了笑:“你不也是么。”

    “那现在呢,您已经冷静了吗?”朱朝阳问。他再次挑起这话题已经不卑不亢,漫长的一个月过去,早对现实俯首下心,不再挣扎。“那个人是您的亲弟弟,对不对?您现在还觉得我像他么?”

    他总算问出口来,连日箍在肋上的焦虑陡然松脱,连呼吸都顺畅不少。实则朱朝阳也并不在乎得到什么样的回答,他两手将高启强的手紧紧握住,生怕对方冷漠地抽走。但做长辈的只是平静望来,似乎并不意外。

    “你还是时常让我想起他。”高启强缓声答话,眉宇间沟壑平展,也像是在坦诚中卸下了什么,“但时间久了,我发现你其实没那么像他。阳阳,你们本来就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朱朝阳没去京海这段日子,高启强从遭人凌辱的震怒中逐渐冷静,也反刍过这一年来与那孩子相处的点滴。朱朝阳的相貌本就与高启盛毫无联系,相似在神不在形。他是被初见时少年凝望成痴的眼睛攫住心神,加之衣着打扮太过凑巧,不由得想起许久以前,在那些他刻意忽略的对视之间,阿盛也那么望过他,眼底荒唐地盛满了热烈浓稠的情意。

    但他们终究是两种土壤结出的果。高启盛由长兄一手抚养,汲爱而疯长,深知打骂管教皆是疼爱,并甘之如饴。即便至死都苦咽情愫不曾戳破,也从不是怕被厌弃疏远,只是兄弟luanlun的罪业太重,不忍连累所爱之人来担。可朱朝阳不同,他被亲恩有价的游戏规则桎梏十八年,甚至被催眠着产生掌控万物的错觉,才能优越的光环下是如履薄冰,小小年纪已经学会拿自负来疗伤。是高启强无意中戳破他的幻觉,让少年意识到自始至终没有任何事情由他掌控,他只是一只被托在掌心里的柔弱孤雏。大人的手一松,他便又要跌落进寒风里了。

    “……我不明白。”朱朝阳哽咽喃喃,眼眶里打转多时的泪珠滑下来,滴在高启强的手背上。他似乎总是在高叔叔面前哭,如同释放了从小到大在双亲面前忍过的泪。“您这么说,听起来好像已经不需要我了。可是,您为什么又来找我?”

    “我是来告诉你,这件事的决定权在你,阳阳。”高启强抽出手来,转而帮他擦一把湿漉漉的脸。球场上人影渐稀,只有年轻情侣徘徊在树影下并肩私语,高启强站起身来活动几下筋骨,重将保温杯握在手中。“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我再给你几个月时间考虑,暑假你要是还不打算过来,我就退了那间房子。我们就当……从没见过对方吧。”

    他说罢,力道温和地拍一拍小孩儿低垂的脑袋,径自上阶梯离开。走出很远,自球场网栅外回望,还能看见朱朝阳坐在原处一动没动,变成融入夜色的一颗渺小黑点。

    17

    暑假伊始,朱朝阳一回宁市,先去给朱永平扫墓。

    广东夏季潮湿,他到墓园时正赶上霏霏细雨。朱朝阳撑伞护着香炉,目光盯着三粒闪烁的火星,一直到香慢慢烧完,又点根烟搁在余烬里,这才抬头去看石碑上的照片。

    父亲音容定格那年他也才初中,细瘦伶仃的小孩子,印象里总以为当爹的伟岸如山,比他更高大,也有力量轻而易举地将他捞出水面。如今再看黑白旧照,才发觉朱永平其实是要比高叔叔年轻一些的,虽然五官形似,父亲的眉眼却更舒朗无霾,笑容也更坦率。

    雨水溅在遗像上,朱朝阳伸手去抚,指尖蹭过朱永平的面颊,又见父亲目光温和慈爱,内心不由涌上一股羞愧,目光倏然弹开。他想起与高叔叔做过的那些事,缱绻亲吻,床笫温存,无一不是怀着对生父的念想。但倘若朱永平活到今天,朱朝阳清楚得很,自己定然不舍得拿情欲玷染父亲的脸。

    他不会去做任何一件,有可能令爸爸讨厌他的事。

    如此推断,仿佛可以证明他确乎更爱——只爱父亲,但就此定下结论又太武断。如果事情真有这么简单,那他的嫉妒又当如何解释,他所依恋的手掌究竟是真实还是泡影,他的数月纠结又有什么价值?

    朱朝阳在课业上精湛绝优,数学题目一向信手拈来,偏偏左胸膛里不到三百克的重量却割算不清,恨不得直接自己剜出来看。

    唯一确定的,是他和高启强终于在这件事上达成了某种平等。真相毕现那一刻,朱朝阳本以为他与高叔叔之间达成的是以情易情的交易。如今看来,反而该是互相亏欠,是血淋淋的将心比心。

    给母亲的那头的说辞就跟寒假时一样,朱朝阳回家收拾行囊,隔天下午坐上去京海的大巴。路上给高启强发了消息,对方没回,不过他出客运站时一眼瞧见熟悉的车在路边停着,可惜来接他的只有唐小虎。

    他来京海数次,又充当许久司机,无论是去别墅还是去出租屋的路途都熟记于心,歪头靠着玻璃远眺窗外,发现车子开进了不熟悉的街区。月黑风高拐进窄街,颇有要被杀人灭口的氛围,朱朝阳忍不住问:“虎叔,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旧场街。哦,你没来过吧?强哥还有我跟我哥,我们都是在这片长大的。”唐小虎打过方向盘把车停稳,手指向上:“喏,强哥说要带你去他家看看。”

    朱朝阳茫然下车,抬首见旧楼矗立在夜色中,楼上的某扇窗户亮着灯,外头的阳台有一线烟雾飘出。他从外部楼梯拾级而上,目光越过镂空铁门,果然看见高启强坐在藤椅里抽烟,听见脚步声时望向他,抬手指了指门内侧。

    少年心领神会,伸手摸进栏杆空隙,几下将门打开了。

    他才进门,都没来得及站定,高启强眼皮微抬,平淡的眼神将他定在半米外。“你想好了?”年长者没头没尾地问。朱朝阳愣了愣,随即点头:“我想好了,所以才来的。”

    “那就来吧。”高启强随手把烟捻灭在手边的烟灰缸里,起身进屋,道:“手洗干净,过来帮我做饭。”

    高叔叔确实是做过鱼贩的,小臂长的马鲛拿刀背拍晕剐鳞剖腹,动作干净利索。朱朝阳在旁边帮着洗米,脑中从未预设过高启强给他洗手作羹汤的场面,一时眼睛发直,都忘了趁机参观屋子。待饭菜出锅,才来得及举目张望一圈屋内陈设,将将看清佛龛前供着的遗照,就被高启强拍了后脑勺。

    “这边太热,上楼去。”做长辈的言简意赅,也不帮忙端菜,直接带路去了。

    京海白天也下过雨,这会儿风清月朗,夏夜里难得凉爽。两人露天而坐,朱朝阳到底是小辈,不想抢先动筷,但见高启强一副胃口欠乏的表情,忍不住道:“高叔叔,你要是不吃的话,这顿饭看起来就好像我的断头饭一样。”

    “你他妈说什么胡话。”高启强让他气笑了,拿筷子尾巴敲小孩儿的头,不过姑且没再放下,顺势夹了菜。

    断头饭当然是玩笑话,可朱朝阳内心也确实不如表现出的轻松。高叔叔做饭给他,应当是某种殊荣,加之又肯带他来故居坐坐,是拿他当自己人的征兆,换做去年今日的自己,必定欣喜若狂。如今冲动退去,他知道从此前路艰险仍然一脚踏入无法回头,确确实实在犯傻。

    但高叔叔既然给他决定权,他也要恣意一回。

    餐饭饱腹,高启强一指桌上茶饼与茶具,使唤小孩儿去泡茶。朱朝阳哎一声,起身忙东忙西,又在意碗筷何时收起才得体,问起自己用不用先去把碗洗了。

    “急什么,有你收拾的时候。”高启强乜他一眼,分明是自己先差使对方,又嫌少年的身影晃得他心烦意乱,指节敲桌:“你坐下。”

    “阳阳啊,”等朱朝阳乖乖坐好了,大人垂眼思忖着,缓缓开口:“你亲生父亲能给你的东西,我给你不了你。我能为你做到的,只有这样。”

    朱朝阳愣了愣,随即了然这顿晚餐的含义,心口不由发热。“没关系的。高叔叔要是觉得不够,可以多做几次给我吃。反正我毕业之后也打算跟着您,来日方长呢。”

    “不是考公么?”高启强眉梢微抬,“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呢。”

    “我那时候觉得,被您那样特殊关爱,拿前程来换也是应该的,但其实心里总想有退路,想着您万一……我也不至于无法脱身。”他不愿说出“被捕”一类的字眼,不是怕高启强听了不悦,而是如今心有惦念,不想让一句乌鸦嘴给对方沾上晦气。“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大人听罢,只觉得小孩儿难得如此坦率,不该与他一般见识,只问:“那原因呢?”

    那原因呢。来京海之前,朱朝阳也曾扪心自问,却始终无法得出确切的答案。

    可能是想通了,他终究无法把高叔叔当做父亲,没办法无私地爱对方,像去爱一个不可玷污的死人。但他仍要对高启强交付真心,否则世界于他而言全无意义,他会永远被困在自己的十三岁,再也无法长大。

    也可能是看透了,高叔叔其实也并不爱任何人。男人的爱全留在过去,留给佛龛上一左一右那两张遗像上的人。而坐在对面这具日渐衰老的躯壳,只是在拿他做温习旧梦的对象,倘若不假装还有爱人的能力,岂不是连最后一丝人性也要泯灭殆尽。

    但即便如此,仍要互相依偎。就算只能挤出一点勉强能称作爱的仿品的、似是而非的感情给彼此,在这人世飘零也不算孤独。

    “可能是因为我觉得,我确实没有办法离开您了吧。”

    朱朝阳看向男人,目光清亮诚恳,口吻如此认真、如此郑重:“我要确保您长命百岁,高叔叔。因为,这是您欠我的。”

    真是好笑。高启强想着,就连他自己也不在乎能否长命百岁,惊涛骇浪中沉浮十余年,既然敢上船,他也不惧被命运倾覆。

    但他没有笑,伸出手来握住朱朝阳的。彼此掌心相握,他真有一瞬间相信了,少年这只瘦长单薄的手,终有一天能共他掌舵。

    “我拭目以待。”高启强轻声道,将小孩儿拉过来,让人伏在自己腿面上。

    他拥住朱朝阳,像温柔地庇护一只颤抖的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