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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边补着棋盘,一边懒懒地问候道:“醒了?”萧道不知作何为好,他有很多话想问,却一句也开不了口,只能愣登登地点点头。他本能地觉得老人的面目和谁很像,但又有些许不同的地方,正在他苦思冥想的时候,那人已经修补完毕,把棋盘往桌上一摆,又推出两个装满黑白玲珑子的竹笼,将白棋推向了萧道一方:“下一盘吗?”萧道拱手:“晚辈学艺不精,只怕……”“不用见外,此地只你我二人而已。”老人呵呵一笑,接着又抛出了极具诱惑力的条件:“只要你陪我这个老东西下一盘棋,我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向你告知,如何?”萧道沉吟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嚯,真是想不到啊!”一局结束,萧道以一子之劣败于老人手下,对方看上去倒很是高兴,还不吝赞美之词地夸他:“想不到你棋艺如此精湛!连我都差点被斩于马下呢!”“您过奖了。”萧道悄悄抹了把汗,暗自庆幸自己放水的手法又高了几段。“哈哈,那我就来兑现先前的诺言了。”老人大笑两声,然后一边动手收拾棋盘,一边拦下了萧道帮忙的手:“哎,这里可用不上你的帮助,老实坐着,听我给你娓娓道来……”萧道立刻乖巧地坐了回去。“首先,我就自我介绍一下吧!”老人嘿嘿一声:“我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按你们的叫法,就是所谓‘天道’。你先前觉得我很熟悉,也是正常的。”萧道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很快便反应过来对方话中意思——庄易的某个诨号,就叫作“天道之子”!想清楚这层关系,他顿觉如坐针毡,连脸上似乎都烧了起来,恨不得直接扑进外面的层层云海里:自己先前在时空裂缝里做的,都是什么混账事情!老人看着他坐立不安的样子,微微一笑,也并未出言澄清,只是隐晦不明地说:“唉,想不到最后,你还是把我儿子拐走了。”萧道真的要窘迫死了。老人收拾完那些散落的黑白玲珑子,却没把棋盘收起来,而是将宽大的手掌覆在粗糙木板上,细细地摩挲着上面的经纬网格:“当然,这只是一个无关的方面而已,我要跟你讲述的故事,可并不止这点东西。”“先生请说。”萧道立刻敛了其余神色,正襟危坐,又将目光投向对方。“我说出来,你不要觉得吃惊。”老者说:“其实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是一个话本。”“修仙是假、长生是假、珍宝是假、仙人也是假。”他淡淡说着,似乎并不觉得一次性否定整个世界是多大不了的事情,“你自幼所接触的世间万物,都是被人杜撰出来的;你们奉为圭臬的修仙方法,都是旁人不曾相信过的假咒术;你们仙路上的悲欢离合,只不过是别人茶余饭后看来解闷的东西,登不上大雅之堂——你也明白的吧?”萧道垂眸,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十指修长、却因常年练剑而留下了累累伤痕,他甚至能清楚地数出每一道伤口的深浅和来由。可这些东西,都是假的。他忽然没由地开口了:“那真的呢?我的生活中,还有一样东西是真实的吗?”出乎意料地,老人点了点头。“有啊。”他换了个姿势,不再那么居高临下,而是略带悲悯、又略带羡慕地说:“你成长路上遇到的所有人和物,他们给予你的感情,都是真实的。”萧道顿住了。在片刻的沉默之后,他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然后又在一刹那间全止住了,再不可闻。“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他说。“请讲。”老者一点头。“那个盒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萧道问。老者捻起一颗黑色棋子,神秘一笑:“这个嘛……”“是一副键盘。”……和预料中一样,萧道昏睡了过去。等他再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东海的沙滩上,碧海长空之间,一轮红日正喷薄欲出。他撑起上身,痴痴地看了许久,这时,一位白袍人从视线的尽头走来,清晨的海风把他的兜帽吹开了,露出一张萧道熟悉的温婉面容。“子谅。”萧道轻声唤道。那人闻言,动作明显顿了一下,但他并未立刻回话,而是继续向前走去,直到来到萧道身前,才在被激动的对方一把抱进怀里的时候,低声应道:“太玄。”“我在。”萧道闭着眼睛,和静静他相拥了片刻,似乎要将天地都留在这一刹那。但不久,他便松开了怀抱,待对方从其间脱身,才低声问道:“走吗?”“走吧。”卢谌侧过头,在好友的额前落下一吻。此地河湖众多,他们顺着川泽向上而行,走了数日的时间,来到一处被山川环绕的池塘附近。此时正是夏季,水岸边兰芷芬芳、郁郁葱葱,鸟鸣与流水相互交织,奏出一曲婉转动听的乐章来。湖上堆砌了层层的荷叶与荷花,此时离得近了,萧道忽然从其中看出一个披着葡萄紫披风的身影,也不知怎的,他的心跳渐渐急了,像是在期盼着什么。他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觉,只能按着路程往前走去。到了岸边,他往前多走了两步,湖上的那人恰好也抬头看他。那是个面容姣好的青年,他站在齐腰深的水里,指尖捻着一枝盛开的水芙蓉。看见萧道过来,他便微微用力,把那朵粉莲整个摘了下来,然后一步步走到江边,将花递了过去。“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萧道吟了一句,却并没有接花,而是握住他的手,把整个人都拉了过来,“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不,”兰泽笑了,“现在他就在我的面前。”“不当掌门了?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萧道问。“还给师妹了。”兰泽替他撇去额前碎发:“本来就不是我的东西。”三人继续前行。萧道本来担心卢谌会说些什么,或是有什么旁的反应,但那两人仅是对视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仍和没事人一样往前走去。又过了许久,他们终于走出了深山,来到了较为平坦的道路上。天气渐渐转为炎热,萧道抹了一把汗,正欲询问身侧两人,却听见后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哟,在这里啊。”他回过头去,只见有一人驾着青牛车徐徐行来,瘦高个子、麻布青衫。那人在他们跟前叫停了牛车,然后目若无人地侧过去,摸了摸萧道的头:“回来了?”“回来了。”萧道捉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