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色系契约【第二十五章】
风轻轻吹拂,吹起夏孟晴的发梢,淡淡的柠檬香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是一种很舒服的味道。 她走到小木屋前,停下。 两年前的这里,她没有忘记,因为这里就是当年他们分手的地方。 说来讽刺,当初是她提分手,而今先回过头来与对方联络的也是她。 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看着齐洛恩。 齐洛恩的双眼认真地放在她身上,看见她的眼神对上他的,也没有打算要回避。 他们两人就这样凝视着对方好一阵子,谁都没开口。 齐洛恩的双眼流露出淡淡的悲伤,当他一看见夏孟晴,便勾起他所有的记忆。疼痛,是自从她离开至今,他对她的唯一印象。一个带给他疼痛的女人。 他们曾经是那么深爱彼此,但最后呢?为什么是以悲剧收尾?为什么她选择跟着阿海离开? 他嚥下一口空气。但是因为那空气太冰冷,刺伤了他的喉咙。 回忆一幕幕浮出他的脑海。 他们就如同一般的情侣一样,很普通,但是很美好。他们一起跨年放烟火,一起吃情人节大餐,一起看电影,一起手牵手逛街…… 他弹琴,而她为他翻琴谱;当她微笑时,他的心彷彿就跟着她跳动;他的手心的温度,和她的温度是一样的;每一次脉搏的跳动,都像是告诉她,他是一个仰赖她生存的生命体,没有她,他就不过是个空壳,没有灵魂,也没有心跳。 她的离开,证明了他确实离不开她;独自承受伤痛的结果,就是现在这样,不断玩弄女人,却也同时作贱自己。 他哽住呼吸用力逃避,却没发现自己只是陷入更深的泥淖。 等到他终于明白,却也已无力挽回一切。他放弃所有继续往下沉,即使沉重的水压压得他无法喘息,他也无所谓。她的离开没带走他的心跳,这已是够幸运的了,他根本不奢望能够顺畅地大口吸进每一口空气,对于一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rou,呼吸,只是一种多馀的动作。 但这一切突然有了转变──就在邵莞歆出现之后。他理解之所以会造成这一切的改变,是因为邵莞歆的长相和夏孟晴太相似,才会產生错觉。 但他不明白,他感觉到怦然心跳的原因除了夏孟晴以外,没有别的了吗? 他之前为邵莞歆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难道都只是因为夏孟晴? 这是他想不透的。但是现在,他很确定,对他而言最重要的女人除了夏孟晴之外,没有别人。 若不是因为邵莞歆长得和夏孟晴很像,他又怎么愿意花心思在她这样一个火爆的女人身上? 这事实也许残忍,但,他又能怎么办? 邵莞歆,毕竟还是邵莞歆,永远都不会是夏孟晴。不会是,也不能是。 「洛恩。」夏孟晴轻唤。 齐洛恩没有开口回应,但是眼神还是放在她身上。一直都没有移开。 她又深吸了一口气,稍微仰起头,眨了眨双眼。 「这里还是一样,两年了,都没有变……」 「因为你之前跟我说过,你喜欢这间小木屋。」齐洛恩回答,嚥了一口口水。 她点点头,微笑着,「是啊。」 「洛恩,原谅我,好吗?」她说,脸上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哀伤,「我知道我伤到你了,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为什么是现在?」他问,语气里有些不谅解,「为什么挑这个时间点?」 「其实我之前就想来找你了,」她说着,口气有些激动也有些哽咽,「但是我没有勇气,我一直很犹豫,也不确定你是不是还很恨我,我不想要这样──」不知不觉,她的眼眶泛起泪水,「是我的错,我搞砸了全部的事情,却懦弱地逃跑,只能看着你和阿海各自承受痛苦,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她的泪水不断滚落双颊,像是一条珍珠项鍊被剪断,受地心引力往下拉扯,坠落。 齐洛恩松开握住她的手,霸气地将她拥入怀中,大喊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恨你!」 他嚥下一口空气,语气激动地往下说,「我还是爱着你,还是一样放不了手,两年的时间只是让那些记忆更加清晰!」 「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他嘶哑地喊,两个人拥抱着却使疼痛加剧。 他不会先松手,既然夏孟晴现在已经在他的怀里,他就不会放手! 经过了两年,那些情感还是在,而且变得比以往还要浓烈。他明白,自己永远无法从这一束缚中挣脱。他早已被坚固的绳索牢牢困住,而且已经被打上了死结。 他一直以来都深爱着夏孟晴。 但不知怎地,在这一刻,邵莞歆空白的表情竟然浮现在他的脑海。 邵莞歆那空白的脸,似乎已完整地表达了她的悲伤。 她现在好吗?回别墅后她怎么了?他们带着她去哪了?她哭了吗? 所有问题同时出现在齐洛恩的心中,来得太突然。 但齐洛恩又再度甩开那些有关于邵莞歆的思绪,他专心地感受着夏孟晴在他怀中的温度,细数她每一次的心跳。 夏孟晴啜泣着,但有那么一瞬间,齐洛恩却以为怀中的人不是她,而是邵莞歆。 他眨了眨眼睛,再次看着怀中的女孩,确认她真的是如假包换的夏孟晴。 他到底,怎么了? ※ 「莞歆,你真的不去找洛恩谈谈吗?」俊在她身旁,问道。 打从刚才开始溜冰到现在,虽然邵莞歆的手一直扶着旁边的栏杆,俊也一直陪在她旁边,但她就是心不在焉,眼神空洞,甚至一连跌倒了好几次。 而她现在还想装做一点事情都没有的样子,若无其事地继续撑着栏杆,努力往前滑行。 她强烈地摇头表示拒绝,算是回答了俊的问题。 「但是说不定是你误会了啊?」俊试探性地继续问,但邵莞歆仍旧摇摇头,继续往前。 俊跟着滑向前,「你真的不去问问看吗?」 「我不是笨蛋,」邵莞歆突然开口说话,唇边带着一抹勉强的笑容,「看到齐洛恩看着她的样子,我就知道她是谁了。她就是阿伟故事中的女主角吧。」 俊震惊地停下脚步,但邵莞歆依旧扶着栏杆往前滑行。 邵莞歆在撞见那一幕之后便了解全盘了。她是个聪明的人,不需要太多提醒,只要在关键的时刻给她一点指点,她就能够明白。 但是却无法因此避免掉那些疼痛。它依旧对邵莞歆造成或多或少的伤害,只是她不愿意表现出来罢了。 「其实我昨天就见过她了。」邵莞歆说着,淡淡的语气像是和她一点关係也没有。 「什么?」俊惊讶地问,赶紧又跟上前。 「昨天?什么时候?」他问,昨天邵莞歆几乎都和他们处在一起,为什么会有机会碰到夏孟晴? 邵莞歆认真地看着自己的脚步,小心翼翼地往前,「你昨天快要离开游乐园的时候。」 俊思考自己昨天快要离开时,邵莞歆究竟在做什么。 他想起来了──昨天那个时候,邵莞歆正盯着不断涌进人潮的游乐园门口,两隻眼睛朝那边看得很专注。 原来是因为夏孟晴。 「原本我很纳闷,为什么会有人长得和我这么像,但是也许老天爷就是故意的吧,好让我帮助齐洛恩脱困。」邵莞歆苦笑,继续往前滑,却不小心又往前跌。 「小心!」俊赶紧衝上前扶住她,她险些又跌个狗吃屎。 「抱歉。」邵莞歆撑着地板扶起自己,还是一脸苦笑,「这是我今天跌倒第几次了?」 「第八次。」俊回答,一脸担忧地看着邵莞歆。「我想如果在你旁边的人是洛恩的话,你就不会一直跌倒了吧。你一直心不在焉的。」 她还是摇摇头,「不对,我会跌倒更多次。因为他每次都害我分心。」 「说得也是喔。」俊笑道,慢慢扶起邵莞歆。 他们一行人在溜冰场上溜了一整天的冰。午餐当然是由阿伟一手包办,一台电磁炉和几样菜就能煮出一大锅的什锦火锅,让邵莞歆再次开了眼界。 下午,齐洛恩依旧没有回到溜冰场,邵莞歆和早上一样在俊的陪同下努力练习,但是还是一样一直跌倒。 虽然外表看起来一点事情都没有,邵莞歆却着着实实一整天都没有将心思放在这里。幸亏俊很有耐性,不仅陪在她身旁一整天,还一直帮助她转移对齐洛恩的注意力,让她心上那伤口的疼痛减轻。 到了晚上,他们回到别墅,却还是没见到齐洛恩。 「他不回来吃晚餐吗?」晚餐时间,邵莞歆开口问,但阿伟只是耸耸肩,没回答。 谁知道那小子带着夏孟晴跑哪去了?丢下邵莞歆和他们几个,自管自的和夏孟晴叙旧,说句老实话,还真是有点残忍。 allen放下筷子,一脸正经八百地说道,「莞歆,你不要太难过,等那小子回来,我们几个一定替你好好教训他。」 邵莞歆苦笑,摇摇头,「不用啦,这是很正常的啊,前女友难得来找他,不款待一下人家也不太对。」她夹起一些青菜,放进碗里,接着又说,「而且,这又不是我能干涉的。」 mike因为邵莞歆最后一句话而呛到,猛地咳嗽了几声,脸颊涨红。 「这哪不干你的事啊?你是他女朋友耶。」mike回话,但邵莞歆只是笑了笑,吃了一口青菜。 「只是契约女友啊。」她回覆道,一脸不以为然。 mike愣愣地看着邵莞歆,但表情痴呆的人不只他,还有俊和allen。 他们怀疑自己的耳朵有没有问题。还是邵莞歆自个儿伤心过度,连说话都语无伦次了? 「我吃饱了。」她笑笑,放下筷子,缓缓走进房间,关上门。 除了阿伟以外,他们其他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被邵莞歆搞糊涂了。 照道理说,她应该要很难过到痛哭失声才对,怎么会是这种反应? 「阿伟,你现在总可以说了吧?」俊问,忍着一肚子疑惑一整天都不能问,简直令人受不了。 阿伟点点头,看着周围的三个人。 「想必你们都觉得夏孟晴的出现是一个很大的疑点,」阿伟说,左手撑住下巴,「事实上,是我要她来的。」 俊没有多大反应,因为他早上就已经知道了;至于早上整个睡死的allen和mike则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两双眸子直直盯着阿伟的脸。 「为什么?」他们两个异口同声地问,十足的默契。 「他们两个是该把话说开,而且,」阿伟指出,「这是个很好的时间点。」 「因为莞歆。」俊解释,但咬牙切齿。 「为什么莞歆出现就是个很好的时间点?」mike问,allen跟着点点头,表示具有同样的疑惑。 「你们想想看,」阿伟解释着,「邵莞歆是唯一可以让齐洛恩输掉这场契约的人,如果这时候夏孟晴也出现了,洛恩是不是就会感到挣扎而难以抉择?这是一个很好的契机--让他思考自己是不是已经在这两年从伤痛中走出来了,是不是已经没有必要玩这种契约游戏。」 「这是靠运气才能成功的计画,」俊说,瞪着阿伟,「如果n从头到尾只把莞歆当做夏孟晴呢?我们都很清楚,莞歆是特别的,她和夏孟晴绝对不一样,但n会知道吗?他根本就还困在里面,他根本看不清楚。」 「就因为这样,所以才要赌一把。」阿伟冷冷道。 俊拍桌,站起身,一脸气愤地驳斥:「你这么做会牺牲到谁你自己清楚!」 阿伟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俊。 allen和mike赶紧站起身子,将俊拉远阿伟,「好好说,别这样,你希望莞歆听到我们的对话吗?」 听见allen如是说,俊渐渐冷静下来,坐回原本的位子。 对于阿伟这不顾后果就鲁莽开始的计画,俊实在很不服气。事情能成功最好,但万一失败呢?他为什么就没有考虑过?为什么这么肯定这个计画会成功?他凭什么这么有信心? 「所以你的计画已经开始进行了?」mike坐下,问道。 阿伟点点头,对于俊充满敌意的眼神不予理会,「对。」 「有什么需要协助的地方吗?」allen问,虽然是对着阿伟说话,但眼神不时瞄向情绪不稳定的俊。 「是的,」阿伟回答,露出微笑,「我想我会需要俊的帮忙。」 俊站起身,意志坚决,「不要。」 「请你听完我说的话再做决定好吗?」阿伟瞪了他一眼,「我敢保证,听完之后你一定会很乐意帮助我的。」 俊愣愣地看着阿伟,不懂他到底又在耍什么把戏。 他考虑了一会儿,看了看allen和mike,再看看阿伟那讨人厌的脸之后,决定坐下。 反正听听也无妨。 阿伟向他简单叙述了需要他帮忙的内容,俊的表情从不满转为疑惑,再从疑惑变成理解,最后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他点点头,接着站起身,走上二楼。 虽然这个计画对他而言依旧不是顶完美的,但是一想到齐洛恩那可笑的表情,他不觉感到洋洋得意。 他一定会尽全力帮忙的。 ※ 邵莞歆一个人躺在床上,躺成自然舒服的大字型,头发披散在床头。 她没有想过,成为替代品时究竟会有怎样的感受,但是她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竟然就这么爱上齐洛恩,掉进她早已经明白的陷阱里。 她是谁?她可是邵莞歆,全世界独一无二的邵莞歆,可文地区的角头老大,凭什么要成为别人的影子? 齐洛恩根本没有权利这么做。这种时候,她应该要找出齐洛恩,并且痛殴他一顿,厉声警告他她不是好惹的,她永远都不可能是别人的影子,然后再补踹他几脚。 但是她现在却难过得不得了,没有力气打架就算了,居然还想要躺在床上永远都不要起来,嚎啕大哭直到眼泪流乾为止。 最可憎的是,她现在分明就想要大哭一场,眼泪却不听话,不愿意从她的眼眶出走,跟她唱反调。 她翻过身子,注意到床头上的手机正震动着。 她知道是简讯,但是现在没有心情看。 她用棉被盖住头,直至震动停止了,才拉开棉被,望着天花板。 就这样发呆经过了大约三十分鐘后,手机又响起,但这一次不是震动,而是铃声。 「真是够了,烦不烦啊!」她接起电话,也没注意来电的人是谁,劈头就骂。 「呃……对不起,小歆。」邵莞歆听见声音便从床上跳了起来。是呈亦宇! 邵莞歆赶紧解释,「啊,不是不是,我不是在骂你啦……」 她皱起眉头,她的情绪真的该学着好好控制了。随便牵怒不是淑女该有的行为。 「没关係,你是该好好骂我一顿的,我这次打来也是为了跟你道歉。」呈亦宇在电话另一头说道,声音听起来很开朗,却带着一点歉疚。 「……喔。」邵莞歆想起那次在球场上不愉快的记忆。 感觉起来像是过了很久了,但是那也不过是几天前才发生过的事情罢了。 邵莞歆纳闷,为什么自从和齐洛恩在一起之后,每一秒鐘都变得如此深刻,让她对时间有了错觉。 「我很抱歉造成你的困扰,我懂你的意思。」他说,声音充满恳切,「我也不想这样。」 「不用担心,我原谅你了。」邵莞歆听见他难得的道歉,忍不住哈哈大笑,「干嘛连说话都像个小媳妇似的,我欺负你了吗?我又不是你婆婆!」 呈亦宇在电话的另一头愣了好几秒,听见邵莞歆爽朗的笑声,终于也跟着开怀大笑。 「什么跟什么啊!」他抗议,但是也笑得很开心,「所以我们还是朋友吧?」 邵莞歆停止笑声,回答道,「你在说什么废话?不过如果你想拋弃我这个朋友的话,我也很ok的啊,我又不会没品到找人围殴你。」 呈亦宇大笑,说,「好啦,我姑且相信你的品格。」 「什么姑且!」邵莞歆反驳。 「对了,你这几天怎么都没来学校?该不会是因为我吧?」呈亦宇调侃,但是另一头的邵莞歆突然沉默了。 「小歆?」呈亦宇轻唤,对于她突然的沉默感到颇为不安。 「喔,你少做梦了,才不是因为你咧。」她过了几秒之后才回答,但不知怎地,声音却有点嘶哑。 「小歆,你怎么了?为什么声音听起来怪怪的?」呈亦宇紧张地问,深怕自己说错了什么。 「没有啊,只是很累。你改天再打给我吧,我想休息了。」邵莞歆说道,眼泪滑落双颊。 「喔……好吧,那么你早点睡,我有空再打给你。掰掰。」呈亦宇。 「嗯,再见。」语毕,邵莞歆便匆匆掛了电话。 她不希望让呈亦宇知道自己哭了。 如果不是呈亦宇提醒,她还差点忘了自己已经好几天没有去学校了。 小紫和白鯊他们一定很担心吧? 她想着,也许当初跟着齐洛恩到这里来就是错误的决定。 眼泪扑簌簌地落下,终究,她还是哭了。 但她哭什么?是因为那女孩的出现吗?因为她终于承认自己是别人的影子? 她愈哭愈兇,哭到开始哽咽,哭到难以呼吸。 她开始喘着气,但因为吸入肺里的空气都太过冰冷,刺伤了喉咙,她又开始猛烈地咳嗽。 到底为什么她会这么狼狈?她问自己,她什么时候这么脆弱了?她向来都是第一个衝锋陷阵,干掉对手的人,现在竟然如此难堪,为什么? 她不相信她会输。既然已经证明了,她对齐洛恩而言只是那个女孩的影子,那么她又何必手下留情?又哪里有必要担心他是不是会受伤? 邵莞歆深呼吸,但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压迫她一样,使她难受。 她没有理由这么狼狈。 她没有理由这么难堪。 伸手抹掉泪痕,她望着窗外。 这次,非赢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