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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分明没有牵扯秋枕梦的意思。汪从悦下意识捏住了秋枕梦的手。秋枕梦掌背一疼。她抬头,见他双唇抿成一条线,狭长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人,眉尖也微微地蹙了。她的心止不住地跳起来,挣开他,朝司礼监太监行了个万福礼,问道:“这位相公,您知道圣上为什么召我们进宫吗?”那太监环视四周,汪从悦立即会意,将下人斥退,关上房门。他这才凑近二人,低声道:“你还记得那个私通锦衣卫的宫女吗?”“记得。”“孩子你不是说要带出来,给刘家亲眷吗,”他问,“刘家人有些多了,你给的是哪位?”汪从悦心跳渐渐快了,说道:“就是那个考了举人的刘公子,他不要,我后来又寻他两次,他让我随便找个地方,把孩子扔了都行,别再烦他。”那太监脸色微微一僵。“你把孩子扔哪里去了?”他一把抓住汪从悦。不明所以的秋枕梦,看着他的焦急样,不由生出几分恐惧。她赶紧插嘴:“没有扔,我们打算养大他,让他考科举,做个文士。”那太监脸色这才好了点,又要瞧瞧孩子。秋枕梦连忙亲自去抱,剩下汪从悦坐在主位上,和好友大眼瞪小眼。他已经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了,只是不敢去想。好友宽慰他道:“你别怕,或许是好事也说不定。”汪从悦扶在桌角的手指收紧了,青筋直冒。“难不成圣上因皇嗣的事,突然想到他身上。”汪从悦的心扑通乱跳,只能照着最容易发生的情况说话:“圣上莫非要处置了这个孩子?我当日带他回来,虽避着人,可到底有一些知情的,圣上一定听说过。”“圣上这么长时间都没就此事召你,便是不在意,你放心,今天就算没好事,也绝无坏处。”好友和他多说了几句话,秋枕梦才抱着孩子回来。这段日子养得好,祥云比之前胖了两圈,哭的时候也少了,瞧着分外喜人。那太监长吁一口气,从袖子里摸出个令牌,说道:“二位快随我进宫吧。”·马车一直送两人来到贤妃宫外。秋枕梦在汪从悦的搀扶下下了车。宫灯高立,灯火将宫道照得亮如白昼,秋夜风寒,吹得她忍不住抱紧怀中的孩子。汪从悦的手落在头顶。他说话很轻很缓,淡淡的:“妹子,有我呢,别怕。”他牵着她的手进入宫中,庭院里正跪着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孩,抽噎不止。“贵妃娘娘饶命,娘娘们饶命,”她哭叫着,“是奴婢鬼迷心窍,才会帮她隐瞒那见不得人的丑事,奴婢再也不敢了!”旁边立着两个粗壮宫人,手里拄着棍棒。秋枕梦还没忘了上回进宫时学来的规矩,低头跟在汪从悦身后。汪从悦拉着她的手往前走去,眼前忽然出现高高的台阶。他扯了她一下,两人一同跪了下来。汪从悦道:“奴婢拜见诸位娘娘。”秋枕梦没敢往台阶上看,只从他的话里,听出上头应当是坐着几个妃嫔。一道还算清爽利落的女声传来:“起吧。”“谢娘娘。”汪从悦拉着秋枕梦起身,退到台阶边上去。秋枕梦这才匆匆往上面瞧了一眼。几位娘娘坐在夜风中,一个个美得像仙女似的。汪从悦微低了头,在她耳边叮嘱:“朱红衣裙的是贵妃娘娘,刚才便是她叫起的,穿洋红袄子的是德妃娘娘,品红衣裙的是贤妃娘娘。”这一串红,听得秋枕梦头晕眼花。她再次往上面望去,不由更眼晕了。宫灯照耀之下,几位娘娘的红色衣裙,都被朦胧得宛如同一种色泽,那些细微的差距,全都叫夜色吞没了。除了惊鸿一瞥之下,那个穿着红袄,裙子却是其他颜色的德妃容易分辨以外,贵妃和贤妃,秋枕梦一个都认不出来。她才想小声细问,便见内侍从偏殿走出,手中抱着个襁褓,走到那宫女面前。“你可认得贱婢生下的孩子,到底是什么样子吗?”刚才那道女声冷淡地说。秋枕梦这才认出,坐得远一些的那位娘娘是贵妃。那么面容憔悴,攥着手帕的就是贤妃了。“回娘娘,奴婢认得,她产下孩儿时,还是奴婢帮忙看护的,奴婢认得,认得,求娘娘饶了奴婢吧!”宫女啜泣着哀求。内侍将手上的孩子放在地上。宫女颤抖着手解开襁褓,将他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她抖抖索索道:“回娘娘,这是她的孩子,她说过要悄悄将孩子闷死,淹死,怎么样都行,只不能让他活着。”贤妃直起身来,目光如刀,狠狠地割在宫女身上。“你可要看好了。”德妃出言喝道。“回娘娘,奴婢看好了,这孩子很好认的,胸口有一道胎记,像刀痕,奴婢还因这胎记问过她,说孩子上辈子说不定是个将军呢。”宫女连忙说。孩子被冻醒了,大声啼哭。被这哭声一引诱,祥云也开始哇哇大哭。秋枕梦连忙摇晃他,试图哄他停下。她站在汪从悦背后,给孩子挡着风,本不起眼,哭声一起,庭院中所有人都向这边看了过来。没人理会地上的孩子。贤妃已经从椅子上站起,宫灯下显得微黄的红裙划出一弯圆弧。她声音温柔和气,甚至带了几分急迫,听得秋枕梦战战兢兢:“快别站着了,过来吧。”秋枕梦迟疑地望着台阶上,又看了看汪从悦。汪从悦轻轻推着她肩膀,将她推了出去:“娘娘那儿没风,去吧。”她便莫名安定下来,抱着孩子走上台阶,跪下行礼:“民女给贤妃娘娘请安。”“快起来。”贤妃很和气,命宫女将她引进暖阁里坐着。大概是暖阁中烧着炭火,温暖得很,祥云渐渐不哭了,咂巴着嘴睡了过去。房间一时寂静下来。门外的审问依旧在进行着。贵妃说道:“你是什么时候瞧不见这个孩子的?”宫女思考了很久,才迟疑道:“有段时间了,同乡来找过她,带走孩子,当晚抱回来,说是托淑妃娘娘帮忙找了个去处,过几日便送走,那段日子奴婢忙,没怎么注意过,后来她因在宫中烧纸钱犯了事……”“宣御医来。”宫女被带了下去,庭院中人默默无言,只有贤妃坐立不安。汪从悦垂了头,神情有些发怔。不一时,便有宫人带着常来家中的御医,对几位娘娘行礼。